心而论刚那盏酒不算难喝,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带了一点药材的香气,甚至好像还有一点甜。
但对齐子元来说,也算不上好喝。
况且他对自己的酒量颇有自知之明,所以刚那盏酒喝下去,他根本无暇细细品味,满脑袋想的都是,古代的酿酒技术还不发达,这酒的度数应该不会太高。
事实证明,度数或许没有很高,却足够让他这种一杯啤酒就能昏睡两个小时的人站都站不起来。
宴饮终了,在场的人早已放下了杯盏,只等着高位的齐子元先行离席。
“陈敬,”虽然已经不太看得清楚,齐子元仍能感觉到四下里看过来的目光,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找回一点意识,轻声道,“过来一下。”
“陛下?”陈敬赶忙凑到近前。
坐在旁边的齐让偏着头看着齐子元附到陈敬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跟着陈敬就十分紧张地伸出手:“您当心。”
齐子元一手搭上陈敬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桌案,慢慢站了起来:“今日有劳各位叔伯师长专程进宫为朕庆贺生辰,朕就先回仁明殿了。”
面色白皙,言语清楚,一双眼却明显散了神。
这是醉了?
齐让有几分意外。
前世的时候他就听说,自己这位弟弟在乾州的时候,整日饮酒作乐,结果就只有一盏竹叶青的酒量?
正思量间,殿内的人纷纷起身施礼:“臣等恭送陛下!”
只有齐让还坐在原处,看着齐子元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陈敬身上,慢慢走出大殿,坐上早已备好的御辇。
新帝既已离席,奉天殿内的众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朝着殿外走去,齐让喝光了手里最后半盏茶,等整个大殿都空了下来才慢慢地站起身。
他几乎没见过这么空荡的奉天殿。
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一面感慨着,一面慢吞吞地向外走去,然后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殿门口的郑煜。
眼前的郑太傅和记忆里没什么区别,清瘦却又挺拔,虽然须发皆已花白,一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朝着齐让施了一礼:“太上皇。”
看来是在等自己的。
齐让眸光微微闪了闪,还了礼:“太傅。”
“老臣本应该去永安殿探望太上皇,又怕打扰了太上皇休养,”郑煜一向沉静的面容上在看见齐让的时候起了一瞬的波澜,而后就又恢复如常,“见到太上皇还安好,老臣也就放心了。”
齐让敏锐地将那一瞬的波澜收入眼底——他知道那是为什么,在郑煜的视角里,他们上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但对齐让来说,相比日后的种种,那点因为朝政的争执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垂下眼帘,将前世的种种记忆尽悉掩盖,再抬眼时面上多了点笑意。
“太傅这么说就见外了,”齐让眨了眨眼,语气温和,“还是说太傅有了圣上这个新弟子,不想再认以前的学生了?”
“自然不是,”提起齐子元,郑煜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陛下也算勤奋,却比不上太上皇当日分毫,近段时日老臣也时常回想起当年为太上皇授教的时候。”
“能被太傅夸赞,我也知足了,”齐让笑了笑,“不过太傅也不用心急,圣上年纪还小,幼时又过得散漫,有太傅教诲,大梁在他手里也还是能日渐昌盛。”
郑煜似乎是没想到齐让居然会这么说,瞪着眼看了他半天才开口:“与往日相比,太上皇好像变了许多。”
“毕竟也算是死过一次,很多事……”齐让徐徐道,“慢慢就看得开了。”
“太上皇……”
郑煜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齐让的咳嗽声打断。
“还望太傅见谅,只是这天气冷了,我这身子受不得,”齐让指了指阶下正等着自己的软轿,“眼看天也要黑了,太傅也早些回去,待闲暇了可以到永安殿来慢慢喝茶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