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自然是不能笑的,至少现在不行。明面上,她虽是先帝留下的唯一子嗣,可皇帝同太子关系一直不好。
她要是在皇帝的棺椁前笑,怕是位置还没坐热,就会被有心人扣上一个弑父的骂名。
乔青没有忘记原主记忆里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莫说还没有坐上那把金椅子,就算坐上了,她也不见得能坐稳。
谁让皇帝的兄弟还没死呢,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哪朝哪代都有那么些一身反骨的乱臣贼子。
君主太弱,又没有忠君的能臣,难免沦为奸佞手中的傀儡,说是后宫三千,其实就是个配种机器。
先太子手上根本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更别提他其实还是个女人,连给臣子的女儿们配种的本事都没有。
在大权未握之前,行错一步,她都可能坠下深渊。
乔青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为天子悲痛得情难自已的宦官。
冯德喜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官拜中常事,是天子近臣,最是讨皇帝的喜欢。
以前二皇子没死的时候,东宫可在这位受宠的冯公公手里吃过几次亏,太子没少暗骂他是老阉狗,明着也骂了好几次。
毕竟冯德喜是皇帝面前忠诚的一条狗,皇帝喜欢谁,他就跟着喜欢谁。
现在皇帝快死了,乔青要是高高兴兴,这冯公公还不得坑他几把。
原主显然是厌恶极了冯德喜,以至于融合了她记忆的乔青看着冯公公就来气。
太子鸦羽色的眼睫低垂,心下有了决断。
哭完了腰的冯公公才抬起脸来,乔青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别看太子身子骨弱,但力气却不小,这也是多年来,旁人没怀疑他男子身份的原因之一。
“啪”的一声,冯公公的脸上就多了个非常分明的红掌印,乔青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自己的手,啧,果真沾了一手粉。
齐朝喜白,士大夫贵公子都喜好敷粉,宫里的宦者脸也是涂成调色盘,脸上香粉三斤厚。
这一巴掌非常清脆响亮,盖过了外头呼啸的风雪声,打蒙了冯德喜,也惊呆了一旁伺候太子的宫人。
不等冯德喜委屈,乔青便痛斥说:“哪里来的鬼怪,冒充谁不好,竟冒充冯公公,诅咒天子!”
太子身边的小黄门也是个机灵的,忙凑到年轻的太子身边,为她披上厚实的大氅:“殿下,您不是做梦,是真的冯公公来了。”
乔青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冯德喜,眼圈便染了红,因为生病本来就沙哑的嗓子带了几分凄厉:“莫要诓骗孤,父皇……父皇身体康健着呢!”
太子沉默半晌,显然还是难以接受这个噩耗,她动了动嘴唇,问冯德喜:“你觉得疼么?”
冯德喜挨了这么一巴掌,本来是要恼的,可听着太子这话,看着太子脸上的小心翼翼,那满是希冀的眼睛,心里又泛起了酸。
是了,太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虽身份尊贵,但年幼失了母亲,又不得天子喜爱。
他本是不喜太子,觉得他身子骨差,性格暴戾,对着皇帝这个父亲,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过,一点也不懂事。可现在想想,陛下的确是偏心了一些。
他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浊泪,深深的叹了口气:“陛下想见殿下,您跟老奴一起过去吧。”
乔青听他言语,知道这一巴掌的效果达到了。
冯德喜和当今天子差不多年纪,在皇帝跟前伺候了二十多年,在他心里,金银权势重要,但是天子更重要。
她态度稍放缓一些:“去取一些孤用的伤药来给冯公公。”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原主性子就这样,就算是知道错了,也断然没有做主子的对奴仆说对不起的理。
更何况太子往日并不仁厚,她真这么说了,只会被怀疑别有用心。
贴心的小黄门立马捧来了上好的伤药,还有一些银两作为道歉的赔礼。
太子平日里骄纵傲慢,打他一巴掌,这已经是别别扭扭的赔礼方式了。冯德喜本来就已经不计较这件事了,现在心中竟生出几分感动来。
当今天子就乔青这么一个儿子。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冯德喜知道太子对生父怀有深深的孺慕之情,舍不得皇帝死,他看太子自然顺眼了几分。
太子面冷心善,其实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面冷心善”的乔青坐上了马车,用帕子擦了擦沾到手上的香粉,她微微皱起眉——下次打人的时候,她还是让别人打比较好。爽是爽了,就是反作用力打的手疼。
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冯德喜继续观察着太子,看着“他”和皇帝年轻时候模样有几分相似的清冷眉眼,紧锁的眉,还有抿紧的薄唇,知道太子担忧皇帝,心里更感欣慰。
等到了皇帝寝宫,冯德喜先行一步,对病重的皇帝耳语了几句,一边抹泪一边请乔青进去:“殿下,陛下想同您说说话。”
乔青便看到了病床上的太子,他在冯德喜跟前表现的舍不得天子死。
等到了皇帝跟前,她却又成了锯嘴葫芦,干巴巴地憋了句:“你这不是挺好的么,自己不好好睡觉,也不让旁人睡。”
抱怨完,她给皇帝压了压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