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凌昭也说过,桃子为着他胃口不好十分着急,才找了林嘉托了她做点心果子。要说这个事也算是解决了桃子的为难,虽然付了银钱,但她若是因此得了主人的称赞或者奖赏,高兴起来送林嘉一块尺头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听了杜姨娘这无心的一句,林嘉不知道怎么地,心头忽地一跳。
只她曾经在十三娘那里有过不甚愉快的经历,哪敢自作多情,忙将心底那一丝异样强压了下去。
又过了几日,忽然来人通知小丫头被调到四夫人院里。小丫头欢欢喜喜地收拾包袱走了的时候,林嘉也没敢多想。
杜姨娘还眼巴巴等着给她安排新人,谁知道第二日里,老婆子也有了别的去处,也收拾包袱麻溜地跟着管事走人了。
扁平狭窄的院子一下子走了两个人,竟也显得宽敞了起来。
杜姨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已经在跟林嘉念叨:“快帮我想想,我这是得罪了谁?”
就她这个不起眼的院子里,忽然一下子调动了两个人,又没有给出接替的人,怎么看都不太对劲。杜姨娘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哪个有权势的管事妈妈?
可她一心想在凌府后宅养老,向来非常低调,唯恐引起别人注意,就想安安生生的领着一份妾室的奉养到死,怎么会去得罪别人,更不要提什么有权势的管事妈妈。
那些妈妈都眼高于顶,根本不屑的搭理一个守寡又无子的姨娘的。
好在婆子走了之后,下午管事又领了新人来:“这是给姨娘使唤的。这是王婆子,这是小宁儿。”
杜姨娘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了。其实新人旧人交接不过错开了一两个时辰而已,正常的。
再看新来的,王婆子身材壮实,头上身上收拾得干净,带着股麻利劲。小宁儿生得普通,可眼睛灵动,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仔细观察了一下午,这两个,可比先前的惫赖婆子、粗笨丫头强了不少。
虽不知原先两个怎么走动的关系从她这个冷灶院子调走了,但看起来,受益的竟是她和林嘉。
杜姨娘又欢喜起来。既欢喜,自然要跟林嘉私下里念叨几句。
林嘉微笑着顺着她的话附和点头,但低下头垂下眼的时候,却露出了怔忡的神情。哪就那么巧,一个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前后脚被调走,差的换成了好的?
林嘉终于不得不多想了,晚上睁着眼差点睡不着。好在她习惯不浪费灯油,晚上一直都睡得早,不耽误早上起床。
早上睁开眼,怔怔又了望着帐顶片刻,忽然下定了决心。
若搞错了,大不了她没脸罢了。若是真的,怎能不谢人家。
想通了就不犹豫了。一如往常一般早起一通忙碌,昨天虽然睡得晚了,依然精神抖擞往梅林去。甚至还特意去得早了些。
待等到了南烛,将食盒交给他,又把手中的瓷瓶递给了他:“这是今日采的梅露,请拿去给九公子煮茶吧。”
那日尝过了凌昭亲手沏的茶,后来仔细回想,除了茶好,应该是水也好的。九公子应该用的是泉水。
但三夫人好茗,亲口说过梅露还要胜过泉水的。
记得第一次碰到桃子,她就是在给九公子采集梅露。只不过九公子只偶尔行此雅事,并不在这种事情上靡费人力。
但这也正说明,梅露是好的,九公子是喜欢的。
南烛笑问:“姑娘今日不给三夫人送吗?”
林嘉道:“也不是日日都送的。”
梅露自然是好东西,公子也是爱的。南烛便收下了,屁颠屁颠地拿回去给凌昭献宝:“今晨的新鲜梅露,林姑娘给公子的。”
凌昭正拿着帕子擦剑,闻言抬起眼:“她说什么了?”
南烛道:“只说是新鲜的,叫给公子煮茶用。”
昨日里季白来回禀过,事情都办妥了。今日,她便奉上了梅露。
凌昭微微一笑。
南烛煮沸了梅露沏茶,凌昭晨练完,端起杯盏啜了一口。果然清香甘冽,与凡液不同。
只是品着品着,又想到林嘉。
她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连讨好三夫人都用了采梅露这个取巧的法子。
其实之前凌昭内心里对她做这件事隐隐有些看不上,总觉得类同于官场上那些总到上司面前跑动的官员,汲汲营营地,破坏了她的清丽美好。
让人有一种白璧微瑕的遗憾。
可谁能活得真如无暇玉璧?谁不是要吃饭喝水花销银钱?多少三尺男儿尚要为五斗米折腰,何况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
竟是自己假清高了。
凌昭再啜了一口,明明是新鲜的甘甜露水,不知怎地竟品出了淡淡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