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绒不敢回头,也不敢低头,通过侧边的楼顶扶手处往下看看那从负二层爬上来的是人是鬼。
况且也不需要顾绒回头,因为那个东西很快……就好像已经爬到了他的背后。
顾绒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当初在学校浴室时,那股湿冷诡异的气息停留在他的背后,它浑身都是消毒水的浓烈气味,就像是从福尔马林中刚打捞出来的一具尸体般,带有死人特有的阴怨气息。
明明他连太平间都待过了,医院的负一、二层就算因为在地底下较之地面上冷些,可应该也没有太平间冷,然而此刻顾绒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裹在尸袋和泡在冰凉的福尔马林液体中的尸体一样,凄凄森寒冷得他牙齿打架身体颤栗,恍惚间,似乎有双利爪拽住了他的脚踝,再拖着他往底下更深处坠去。
他拼命地摇了两下脑袋,希望自己能够清醒点,但清醒过来后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因为顾绒发现了,他脚踝被人抓住这份触感,其实是他的错觉。
真相是,那只是一双脚——一双垂在半空中,因为他不断踩楼梯行走的动作而摇摇晃晃,足尖不断撞到他的脚踝的青白色死人尸脚。
而在那一刹,顾绒忽然间也想起了一件事,他刚刚进的那部电梯,在他进入后显示屏上显示的是“15”这个数字,代表着电梯的承重人数是十五人,可他离开电梯后,他的余光却瞥见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了“14”,那时他没有去深思这个数字的真正含义。
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电梯承重人数上限是十五人,那就算原先电梯里有十四人,加了他也才刚好十五人啊,大多数电梯里一个人的重量是按100kg来计算的,他再怎么胖也不可能超过100kg,怎么会超重呢?
除非还有一个人,一个他背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背在身后的——尸体。
他上楼的步伐沉重……感觉怎么也爬不上去都是因为他背后有具尸体。那具尸体的手死死拽着扶手,又拼命缠在顾绒身上,他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呢?
顾绒骇然地睁大双目,这一刻他恐惧的不是死亡,甚至也不是背后的尸体,而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一次次复生后又会在惊惧和恐怖到极致的灵异事件中死亡的绝望。
那个鬼一直跟着他,制造出他每一次死亡,可他不会真的死去,会复活,所以这样的循环永无止境,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这使得顾绒甚至有个念头:与其重复经历这样的日子,或许真的死了会更好些。
“救……”
“救、救我……”
顾绒张口双唇,他竭力想发出求救的声音,却只发出了渺小到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细微声响,它甚至不如自己落下是沉重的步伐声响亮。
偏偏却好像有人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喊。
“顾绒?!”
因为就在顾绒登不上的台阶上,那扇代表着“-1楼”的楼梯门被人打开了,出现在门口是沈秋戟的身影,他果真像电话里承诺的那样来接他了。
顾绒从来没觉得沈秋戟的身躯如此高大伟岸过。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这样低沉灰暗的颜色在一片死寂的白色楼梯间内却让顾绒觉得很安全。
而沈秋戟身后还跟着保安和一些医护人员,都共同齐齐朝顾绒跑来,七手八脚地想把他扶上担架。
但顾绒就只是死死地拽着沈秋戟不肯松手。
他背后的阴冷湿腻的气息和背着人的沉重感在沈秋戟出现的那一刹就消失了,原因顾绒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认为待在沈秋戟身边才是最好的——而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算了我扶着他回去吧。”
顾绒不肯撒手,医护人员没有办法将他抬上担架,好在顾绒只是屁股做了手术,只要他能够忍住疼痛其实也是能在沈秋戟的搀扶下回到病房的。
把头埋在沈秋戟肩背回病房的途中,顾绒听到沈秋戟在质问保安和护士们:“你们这医院是怎么回事啊?病床还能乱跑的吗?”
“我们也不知道啊……”
“那总不可能是我室友自己推着病床去太平间的吧?你们太平间不上锁的?”
“上、上锁了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众人敏.感的神经,连敢于在医院守夜的老保安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也没把最后的话说完。
“总之我已经报警了,这件事必须得好好查查。”
沈秋戟似乎是顾忌着顾绒还在这里,也怕再刺激到顾绒,硬.邦邦地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带顾绒回了病房,他们这次没关灯了,而是将病房里每盏灯都打开了,这里是单人病人,开灯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等扶着顾绒在新病床躺下后,沈秋戟才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盯着顾绒。他惊服于顾绒的忍耐能力,青年明明都痛得面无血色,连身上的病房都被冷汗浸透了也依旧一声不吭。
但实际上如果此时的顾绒能知道沈秋戟在想什么,他会告诉沈秋戟这不是痛的,而是吓的。
在极度的恐惧中,求生欲.望会压倒一切痛苦,所以现在重新躺回病床,那从左边屁.股手术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才开始折磨顾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