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溯前前后后在京城待了二十天, 在古代来说,十分奢侈,也已经是极限了。
由于是庆帝召回, 他只安排了副将一切照常, 但主帅不在, 宋军活动力度都小了很多,没有被打服的永南军总是时不时派出小股骑兵在外烧杀抢掠,想要试探宋军深浅。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晏溯是不是还在连云城了。
他一日不回,边城人心一日不稳。
一早晏溯便向庆帝请别, 现在指导着宋君灼写完最后一笔, 直起身, 肃然问他, “你如今, 还想当一名帅才吗?”
宋君灼瘦弱的身体在晏溯这些天的操练下已经没了那么单薄,他挺直脊背,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心, “您说,将守一城, 君守一国。我想守的不只是一城, 我想让天下百姓不再流离。”
说着, 他似乎觉得自己夸了海口,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他生的不如宋君泽那么出众,还有些黑, 整张脸上最出彩的便是那一双灼灼如火的眼睛, 眼角微微上翘,眼中饱含着希望与虔诚。
晏溯笑了。
宋君灼以后会是个仁君。
他含笑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想守天下百姓,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宋君灼挺了挺小胸脯,对上晏溯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泄了气,带着点孩子气开口,“我……我不怕。”
晏溯哈哈一笑,不似平时的沉稳,像是叹息又像是嘱咐,“为君者,要心志坚定,兼听八方,心胸宽广,不可疏懒,兢兢业业,一旦背上,全天下百姓是否安乐系于你一人,这就是一辈子的责任。”
庆帝守成,而他也只希望自己有个守成的儿子,宋君泽太自我,他却迟迟看不透。
也或许,是看透了却没有其他人选。
宋君灼很是认真的道,“将来我若为君,必以国为本,以民为本。我若是天子,便守内,外有老师在,便如定海神针,叫那敌寇无法侵入一步。”
晏溯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认真的回答了自己。
他轻咳一声,压下要溢出的笑,说出今天的主题,“我要走了。”
宋君灼有些依依不舍,却也知道晏溯是主将,军中缺不了他。
他嘟囔道,“可是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学。”
晏溯垂眸,神色温和,“我已经给你制定好了计划,我不在也不可懈怠。”
宋君灼用力的点了点头,晏溯轻笑一声,“走,我带你去看看盔甲。”
宋君灼眼睛一亮,老老实实的跟在晏溯身后,垂着头像是个小跟班溜进了晏府。
晏府周遭的眼线都被撤掉了,不知道是觉得没用,还是觉得晏溯暂时没什么威胁了。
那套银甲便被晏溯挂在书房的墙上,宋君灼满心喜悦的摸了摸。
这套银甲跟了晏溯许多年,并不是一般的铠甲式样,而是在玄甲的基础上改良,胸口的护心镜被磨的透亮,即便被主人保管的很好,依旧可以从上面看出刀剑磨砺的痕迹。
“这是我父亲给我准备的。”晏溯伸出手摸了摸护心镜,“他说,如果他死了,希望我不要上战场,也希望这套银甲永远也不会派上用场。”
晏溯是晏家独子,早年晏家还是个大家族,旁支繁多,晏景平与家中闹翻后便独自搬了出来,说什么也不再理会那些苛责他妻儿的血亲,于是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晏溯这么一个儿子,再无其他小辈。
对于晏溯而言,他是严父,亦是严师。
晏溯要考科举,他比谁都高兴。
他是大将军,也是个父亲。对他来说,晏溯做个文官,总比他随时丢了性命要好。
他肯定也没想到,他儿子继承了他的事业,奔赴在第一线。
晏溯心中悲恸,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与他互相影响。
原主原剧情中也是一生无妻无子,死战到最后一刻,最后武安侯府再无一人。
可身为一个将领,他们早就做好了再也不回来的准备。
他不是原主,没有权利为原主的人生做主,他只能尊重他,为他奔赴战场,与兄弟们牢牢守住宋国的疆土。
宋君灼的手还放在银甲上,晏溯收拾好情绪,见他这副模样,笑了,“喜欢?”
宋君灼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晏溯逗他,“喜欢也是我的,我明天要穿着上战场的。”
不料宋君灼皱了皱眉,“这套铠甲太旧了,户部今年没有拨下换铠甲的军需费用吗?”
晏溯一滞,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到了庆帝这一代,许多制度已经不合适了,可因朝中党系盘根错节,即使庆帝知道也不敢动手。
宋国国力强盛不假,可国库中说是富有,也不见得,军需费用不是个小数目,庆帝不发话,户部自然是先紧着京城来,而军队战需太大,即使不是全员披甲,铠甲折损也极大,粮草衣被等还能勉强够用,铠甲自是被放到最后了。
又有晏溯在外,奔波不及,传信无用,来回奔波不及,只能紧着先头部队用。
最重要的是,他忠心耿耿,庆帝却未必信任他,不过是无人可用,等到永南和大衍彻底退兵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