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崔拂衣望着眼前人,心绪纷杂。
他本是要认命的。
在自己暴露时,在深陷牢狱时,在身不由己,嫁与此人时……
可应缺将为他解开牢笼,为他指点迷津,为他看天高海阔。
他让他不认命。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自己先认了命?
先前他还不知自己有何愿,如今,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夫君,随我一起试试如何?”
应缺定定望着他,似要将他一颦一笑,连那微颤的眼睫也记在眼中,片刻,方才微微眨眼,“……什么?”
崔拂衣蹲下身,伏在应缺手边,微微阖眸,声音淡淡:“试试,人是否能改命。”
崔拂衣心有所愿,望应缺长命百岁,岁岁安宁。
应缺眸光沉静,静静落于崔拂衣身上。
耳边嘈杂喧嚣声不断,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许久以前,应缺尚且随心所欲,未曾将寿命放在心上,虽付出代价,却也不过是知道教训,却从未领会其意,未曾共情。
今日之前,他仍无法全然理解人类对生命之执着。
可今日之后,他似是终于领会当年池眷青所狠为何。
恍然发现,他真该死。
虽然他也确实死了。
而今……他将再次死去。
是否算偿还当年之债?
不……若说还债,青青所受之苦又当如何算?
因此,
这并非还债,不过是……命运请他一品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茶楼内人生百态,茶楼外人间烟火。
他们身处这喧嚣中,唯一安宁之处。
半晌,应缺眉眼舒展,微微一笑,“好。”
*
应缺说到做到,当真在书房放了张一张床,一张榻,然这床榻尚未被他使用,便被崔拂衣占了去。
应缺本想将那好读书的形象装上一装,崔拂衣却不让他如愿。
最终,应缺只好当真做一回那好读书的世子爷。
同崔拂衣一起,在书房读书。
然比起崔拂衣的认真上进,他便显得懒散悠闲许多。
也罢,左右他不过一病人,既是病人,自当以养病为主。
应缺理直气壮地想。
然每每见到崔拂衣看书至深夜,应缺便又难免心虚,若非为他,崔拂衣也不必这般努力看医书,虽无用,却也是他一番真心。
应缺几次起念,将自己命数如此之话告知对方,却又几番回想对方先前所言,如此岂非出尔反尔?
“夫君,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安睡。”崔拂衣自案牍中抬头,见天色不早,该就寝了。
应缺看向书房中的床,“我在这儿睡。”
崔拂衣眉心微蹙,“书房太亮,夫君不好睡。”
应缺:“无事,再亮再暗,我都无妨。”
崔拂衣不许。
如此,行动不便与行动自如差别分外明显。
“来人。”二人齐齐传唤。
应缺:“今夜我在书房留宿。”
崔拂衣:“送世子回卧房。”
下人面面相觑,视线轮转,看一眼应缺,又看一眼崔拂衣,一时进退两难。
世子与世子妃争执,却苦了他们这些下人,这该如何是好?
在下人们想着是否派人告知王妃时,便见崔拂衣已然推着应缺,出了书房。
“夫人,你可还记得院中当家做主之人是谁?”应缺声音沉沉,似在威胁。
“自然是世子。”崔拂衣答得干脆,毫不犹豫。
应缺:“所以夫人是在以下犯上?”
崔拂衣低头一笑,“当家做主之人是世子,而拂衣,则做世子的主。”
应缺神色微顿。
四周下人皆心中紧张,忧心世子会倍感冒犯,勃然大怒,又忧心世子会暗生闷气,憋在心头。
至于世子不生气?
当真会如此吗?
桃园中人皆知,世子虽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却绝非能被他人做主之人,王爷王妃尚且不能,又何况世子妃?
便是世子与世子妃感情极好,二人却也仍成亲日短,如何能与王爷王妃相提并论?
便在众人心中皆忐忑不安,准备去请王妃时,却听一声低低回应:“好……”
语气之温柔,声音之眷恋,乃前所未有。
至少
,桃园中人皆未曾听过。
众人不禁用余光看去,却见世子此时已然靠在椅背,安然阖眸,面上未有半分怒意,反而唇边隐含笑意,似是只被顺毛的狸奴,吃饱喝足舔了舔唇,懒洋洋打着盹儿。
分明是夜色渐浓,他们却不知怎的齐齐做了白日梦,所以,眼前果真是梦?
应缺不知众人所想,他闭目养神,却是浑身舒坦。
恍惚中,他似又被青青养着、管着,在他之下,无忧无虑。
他愿为青青遮风挡雨,可被青青养着,更令他眷恋沉迷。
崔拂衣自看医书,欲学医术,并常向薛府医请教一事,不过几日,便传入王妃耳中。
王妃并未觉得崔拂衣做无用功,只觉得这儿媳难得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