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秀的卧房中, 闻夫人却是一改方才的厉色,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女儿,她也就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母亲一般, 恨不得以身代之。
闻秀先前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被闻夫人打发了, 现在伺候在房中的是暂时提拔上来的两个二等丫鬟, 只不过她们也是第一次近身服侍, 行事间难免局促了些。
闻夫人心里又涌上来一股气,瞧瞧, 她不过就忙活了一番儿子的亲事,闺女就被这样怠慢,一个两个, 竟都是些不中用的。
“给我,我来!”
丫鬟好似是名叫碧色的,闻言先是面色一松, 又听着夫人的语气着实算不得好,心里直打鼓,先前两位姐姐还在院子里头跪着呢, 如此鲜活的前车之鉴可是让她不得不心里发紧呐。
只是, 夫人既然有令, 便也不是她一个做丫鬟的能开口推拒得了的,把自己手里的刚冰过的帕子递了过去, 自己则侍候在一旁等吩咐。
闻夫人在闺中时,娘家境况尚可,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嫁进闻家之后,闻大人官运亨通,官职一升再升,她就更没受过什么苦了。
算起来,只有新婚那阵子,夫妻感情和睦,她尝试着亲自下了一回厨,后头这些年便是再也没有过了。
便是那样算得上下厨的一回,也是厨房的人将菜洗净切好,佐料什么的全都备好,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过后翻炒两下罢了。
由此可见,闻夫人自己都被人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何还能做得来这服侍人的活儿?只见她一边用冰帕子给女儿擦着脸上冒出来的细密的汗珠,一边换下方才冰在额头上用以降温的帕子。
碧色端着一盆冷水过来,闻夫人的手刚伸进去,便明显地瑟缩了一下,须知,如今已是近九月的功夫,天气早已转凉,更何况这冷水可是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温度可见一斑。
闻夫人忍着水温过低带来的不适,拧干帕子后,刚一转身,便看到方才还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此刻却是已经睁开了双眼,只是因着面色惨白,看上去倒有几分渗人。
闻夫人欣喜于女儿终于醒过来,赶忙让丫鬟出去请人:“快,去请大夫来,记着莫要请方才那位李大夫,什么尽人事听天命?果然就是个庸医,去请回春堂的何大夫来家中看诊吧。”
闻秀已经近一天没有喝过一口水了,嗓子干涩,发出低哑地一声:“母亲?”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的确是她熟悉的闺房,难得她出嫁这么多年,母亲竟还保留着她卧房里原先的样子,丝毫不做变动。
只是,她明明记得她晕过去的最后,看到的是席哥儿惊慌的脸呐,怎么却被送回娘家来了?席哥儿懂事后便是知道她出嫁后甚少同娘家往来的啊!
而且,闻秀呆呆地看着母亲,怎么看着,母亲好似好些年前的样子?莫不是因着送走了她这个不成器的闺女,反而心情愉悦、保养有道了?
闻夫人却没想太多,看着女儿呆呆的样子,赶忙道:“阿秀,你觉得身子如何了?都是这些下人不尽心,你得了风寒竟是今早才发现,这才告诉我的。”
风寒?闻秀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现在力气也在逐渐恢复,并没有风寒的症状啊,她这才感受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出于谨慎,并未开口说话。
闻夫人见她整个人愣愣的,只有心疼的份儿,哪有怀疑闺女的道理:“药方才就已经熬在小厨房里了,我让碧色这个丫头给你端过来,你且先喝了药,等一等大夫就会来了。”
随着闻夫人的话,闻秀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旁边不大起眼的丫头身上,头虽然低着,却能隐隐约约看到样貌,闻秀越看此人越觉得熟悉,蓦然间记起来了,这不正是她在闺中时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吗?
怎么回事?她嫁到沈家之时,因着沈家人口单薄,再加上心里跟家里别着劲儿,只带了大丫鬟碧月便嫁过去了,她虽与娘家不常来往走动了,可也知道,她出嫁后,这些丫头无非就是被拉着配人了。
可仔细一看,这丫头竟然是正是花样年华的样子,闻秀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莫不是,那样的生活,还要她再重复一次?这又有何意义呢?
闻夫人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看她只是坐起来不动,只以为闺女是烧得时间久了,脑子有些迷糊,经方才换帕子一事,闻夫人自己也不逞强了,便让碧色服侍小姐喝药。
黑乎乎的药汤散发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闻秀却仿佛闻不到似的,舌尖似乎也失去了知觉,碧色一勺一勺地喂过去,她就像是痴傻了一般,只知机械地重复着吞咽的动作。
闻大人和闻启哲是在回家之后才知道闻秀生病了的消息的,父女俩虽然前一阵子很是闹得不愉快,可毕竟女儿是他手把手教养着长大的,脚步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而去了闻秀的院子。
闻启哲则更不必多说了,就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于情于理,都合该去看看她才是。
也是在卧房中,闻秀亲眼见到了更为年轻的父兄,这才确信,在自己的身上的确是发生了些许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下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幸好父子二人并不在意,只以为她是刚刚退了热,还有些无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