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在太傅府的沈文晖却是无暇顾及到外头的那些风云,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也是极好的, 恰是风雨欲来的时候, 却同他没什么关系, 只因着那还不是一个现在的他能够知晓的层面。
沈文晖落下最后一笔,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方才书写好的文章,确认了没有丝毫错漏, 也无别字,这才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给了老师。
一旁同这个越长大越不贴心的弟子下了半天棋的程勉则是越下越是生起了闷气,对的, 即便冯翊早已成家,为官多年, 甚至儿女都那般大了, 在程勉的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人呢。
许是因着方才刻意相让被老师看出来了痕迹, 冯翊这下可就毫不留手了, 就在沈文晖作答的这会儿功夫, 便输了好几盘棋,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程勉自然是挂起了休战牌。
幸好暗自生着闷气的时候眼角瞥到还有一个刚入门的小徒弟,看上去可比这个臭小子靠谱多了, 程勉这才没幼稚地做出来一气之下将冯翊赶出家门的举动来。
看着沈文晖呈上来的试卷, 程勉便先是眯了眯眼睛,冯翊是最了解不过这位老师的, 察觉到他这般的小动作,便知至少小师弟今天蹭的这顿饭是保住了。
与此同时,冯翊也不免心中有几分好奇, 小师弟究竟写了些什么,才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老师感到满意呢,于是便凑过去同老师一道看。
不说内容,一看那字体,冯翊便下意识地在心里叫了一个“好”字,俗话说字如其人,虽则有失偏颇,但在某些时刻这话说得倒还真是不假。
小师弟这一手馆阁体足以见得是下了苦功夫的,而能够花这么长的时间来坚持练字,练得还是科考中最常用的字体,甚至还真的练出来了几分风骨,可见其人之心性毅力。
沈文晖可不知道老师和师兄在心里给他的高评价,只是看着两个年纪凑在一起已经够一百岁了的人在那里对自己的答卷仔细琢磨,便是刚刚交卷时落下的那丝放松的心情,不免又像琴弦一般绷紧了。
正在师徒二人对沈文晖的文章细细琢磨时,只见一中年女子走进厅堂,身后还跟着个年纪不大、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是的,在沈文晖眼里,这可不就还是孩子吗?前前后后三世的年纪加起来,他也的确可以做她的叔父辈了。
只是,对着这个“孩子”这般作想的沈文晖却是从未思考过,为何对着同样年纪不大的陈婧姝,他却能以同辈论处呢。
“老师,夫君,午膳已经备好,不若先用饭吧?”看着二人这般姿态,王氏便知自家夫君这是又碰上中意的文章了,无奈地笑着暗自摇头。
一转身便见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一位陌生的青年,心思一转,便想到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此人恐怕便是老师新收的弟子了。
倒还真是跟听说的一般,年纪不大,面上却一副沉稳之色,哪怕被师徒两人晾在一旁脸上也未曾出现丝毫窘迫之色。
王氏见过这般年纪大小的青年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在沈文晖这样的年龄阶段便能表现出如四十岁中年人一般的沉稳持重的,不由得眼里闪现出一抹探究之色,只是很快地又被她遮掩过去了。
“这位便是沈师弟吧?师弟清早过来,只是老师这里厨房的人手不够,我便带着闺女去帮忙筹备午膳了,倒是未曾及时过来招呼一番,着实失礼,怠慢了。”
王氏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一副以主人家自居的口吻了,沈文晖不由得挑了挑眉,正欲说些什么,便听着在一旁看文章的冯师兄不知何时分出了一丝心神来听他们讲话,只听见他大大咧咧地道:
“玉娘,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师弟定然不会介怀的,倒是你,莫要喊什么沈师弟了,直接唤字即可。”
沈文晖见状顺杆而下道:“是,嫂子直接唤我耀之即可,无须如此客套。”
跟在王氏后头的少女便是冯翊的掌上明珠冯倩如了,王氏只听见身后头女儿压低了的闷笑声,不由得暗自咬牙。
只是,王氏和冯翊乃是十几年的夫妻了,都是再了解熟知彼此不过的事情了,王氏心知夫君为人正派,便不肯让他知晓自己心中的盘算,生怕坏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此刻,哪怕是亲自被夫君拆了台,王氏也只能面上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我太过外道了,不知耀之有什么忌口或者说想吃的菜色吗?方才不知道你的口味,便只是随意做了几道。”
王氏心中盘算得很好,这话只要沈文晖顺着爬,怎么说她也算是他师兄的夫人,哪怕是老师家中厨房无人,可也不能专程来给他当厨子吧,未免多了折辱之嫌。
若是沈文晖真的点了菜,便会不知不觉地在老师心中留下一个不怎么好的印象。王氏也并不指望着一次两次便能让老师厌弃了此人,但只要种子种下了,终会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的。
沈文晖可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先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如此莫名其妙地便对他有了敌意,只能说王氏隐藏掩饰的功夫还真的不赖。
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位嫂子说话总有些让人不舒服,乍一听觉得没什么,可细细琢磨起来又觉得每个字都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