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诸位的想法朕都了解了,闻爱卿, 说说你的想法吧。”天启帝指名道姓地点人了, 众位大臣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自始至终似乎都未曾发过一言的礼部尚书闻大人。
闻大人心底一惊,不知圣上为何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这话可不好回答呢,他先前面上似乎中立,却通过与荣亲王府结为姻亲,背地里暗暗地支持着二皇子。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此刻无论他究竟站在哪一方,无疑都会得罪另一方,真可谓是进退两难呐!圣上怎么就偏偏把这么个难题抛给他了呢?
天启帝当真是无意间随口点了一个人吗?当然不是, 圣心难测, 谁又能想得到天启帝不过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便随心来了这么一出呢。
盖因当初侄女明惠, 不过是对闻家那小子初见时有点好感罢了,被有心人利用传到了闻府上,分明是闻政自己动了心思, 退了同宁平侯府的亲事, 却偏要扯着明惠丫头当幌子, 好似她仗势欺人似的。
以天启帝这般的老谋深算, 又岂会看不出来闻政的心思?可不就是典型的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吗?可世间哪有这般好的事情呢?此番不过是小小惩戒, 就当是为明惠丫头出气了。
闻政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茬呢,要知道,距离他的嫡长子大婚都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哪里还能想得起他当初算是间接利用了明惠郡主一把呢?
若是让闻政知晓了天启帝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怕会不住地感慨,果然,皇帝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小气的生物呀,古人诚不欺我。
被诸位同僚的视线一直注视着,饶是如闻政这般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这下也有些受不住了,额头上不禁冷汗直冒,圣上呐,你可知道给我出了一个多大的难题吗?
站在前头的二皇子见闻政迟迟没有回复,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闻政这个老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忘了当初怎样想要攀上他的关系了的吗?莫非他还想临阵倒戈不成?
心底里莫名其妙的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安,使得二皇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禀圣上,臣以为,圣上言之有理,三皇子才德兼备,颇有仁心,自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闻政出列,闭上双眼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喊出这么一番话来,整个大殿中还久久地回荡着他的声音。
天启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中央的闻政:“既如此,便依闻爱卿所言,着钦天监速寻吉日,朕将禅位于三皇子邵璟,一应大典事宜交与礼部全权负责,不得有误。今日便到这里吧。”
看天启帝说完这话便起身走了,高达赶忙喊了一声“退朝”跟了上去,只留诸位大臣在大殿之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闻政仍旧跪在大殿中央,似是不敢相信,圣上便这样顺水推舟,跟着他的话定了主意?如此一来,大皇子、二皇子及其派系的人马岂不是要将满心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就算闻政向来擅长揣摩上意,此刻也不大懂皇上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了,他应当没有在什么地方惹得圣上不满吧?
不过,此刻的闻政也完全顾不得圣上是不是对他有所不满了,他只见着,二皇子走到跟前,用只有极靠近才能听清的声音道:
“闻大人是吗?此事本王记下了,若有机会,定当回报闻大人的大恩大德!”若是单听这个话,怕是不知情的还以为闻政给二皇子帮了什么大忙呢,只是这声音里充满的恶狠狠的意味却与这表层意思截然相反。
紧接着大皇子也走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前似乎从未细细打量过的礼部尚书大人,似是不敢相信是谁给此人的胆量,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跟两位皇子对着干,莫非他以为父皇和三皇帝会出手护住他不成?
只是,兴许是大皇子平庸惯了,哪怕是皇位看上去就要这般落入他人之手了,他的表现也顶多就是对闻大人表示出明显的不满罢了,让偷偷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大臣不由得心下暗叹,果然,大皇子实非明君之选呐!
倒是今日最大的赢家三皇子,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这么大一块馅饼掉在头上,先不管他心底里是否得意,最起码面上能够保持冷静,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便已经足够出乎意料了。
哪怕是再心有城府的人,谁又能保证自己在面对着唾手可得的江山的时候,还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呢?因而,看上去只是在闲谈的诸位大臣,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重新擦亮眼睛评估了一番三位皇子。
至于闻政,他为官多年,倒不至于怕二皇子这般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将喜怒全都表现在脸上的话,他反而心里镇定下来了,哪怕是此刻对上蒋老爷子那双意味深远的双眼,闻政也是丝毫不惧。
不管怎么说,礼部里他才是一把手,蒋老爷子是曾经的兵部尚书、威远将军,可饶是他手腕通天,也总不可能给他掰扯出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摘走他的乌纱帽吧。
况且,闻政神色难辨地扯了扯唇角,不知究竟算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归祸兮福所倚,这话果然不假,他失去了一个只是大概率即位的二皇子做靠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这番话,怎么说也算是间接地帮了三皇子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