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等放榜的这些时日里, 沈文晖也无事可做,便尽量地在多陪伴着祖父祖母,哪怕只是在沈老爷子闲来无事又在院子里做起了木匠活儿的时候,站在一旁递一下工具, 也已然算是一家人难得平静而又在一起的时光了。
优哉游哉看上去一派轻松的沈文晖却是不知, 号房之内,两位最大的主考官, 却是已经为着他的考卷, 险些争得大打出手了。
“李大人,现在不是你我意气之争的时候,我等都是肩负着为朝廷选拔栋梁之才的重任, 现下我作为主考官,充分考量了各位同僚的意见之后, 这才决定将手中的这份试卷放在首位的, 不知李大人多次想要阻拦, 是何用意呢?”
说话的自然是此届会试最大的主考官方黎青了, 会试确定主考官之际, 实质上则是新帝与太上皇之间的一次无形之中的博弈, 之所以会选定出身勋贵的方黎青, 可见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太上皇这一局算是略胜一筹了。
而李大人呢, 虽说一直是中立的立场,但是从新帝还是三皇子之时,其实便已经隐隐有所偏向, 只因着他出身寒门,一次偶然机会受了承恩公府的人情罢了。
他先前虽然没有明显站队过,不算彻头彻尾的“自己人”,但好歹也不曾偏向大皇子、二皇子中的任何一方,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微微地在暗中帮了崇光帝一把。
因而,新帝刚刚即位,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一时之间想要挑出来一个能够跟太上皇推出来的方黎青平分秋色的人,还真不大容易,无奈之下,新帝也就只好将李大人用上了。
此时方黎青这话中可没有多少善意,直接便扣下来一顶大帽子,听得旁边的人不由得呼吸一滞,这两尊大佛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如今这般针锋相对起来,可千万别殃及到他们这些小官啊!
到底还是李大人年纪长些,在朝堂里混了这么久,又怎会被这么一番听上去色厉内荏的话给吓到呢?对着方黎青方才的话轻巧地避了过去,轻笑出声道:
“若是什么话都由方大人一人说了算,那还要我们这些人来做什么?方大人这做法未免太独断专行了些,俗话说‘文无第一’,方大人又怎能确定自己手里头的那份是最好的呢?”
说实话,若不是圣上交代下来,李大人这般向来信奉明哲保身的人,怎么也不会如此直接地同太上皇一派的人对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可不想成了太上皇一派眼中的靶子。
毕竟,太上皇虽然据说身体不好,这才禅位给了圣上,可在行宫养病期间,也不忘记关注着恩科的事情,可见还是想插一手的,这位主儿积威已久,他又怎敢轻易得罪呢?
不过,圣上将他安插进来,不就是变着法儿地让他同太上皇推出来的方大人打擂台吗?他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否则惹了圣上生厌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圣上的交代,要知道,科考都是糊名制,又请了专人用小楷重新誊写了一遍考生们的试卷,令主考官们评判之时只能从文章本身出发,完全无法辨别考生的身份,自然也就多少避免了徇私的可能。
只是,李大人自己也不知晓,为何圣上为暗暗交代他,多关注一份文采偏重务实些的考卷,甚至还十分笃定此人的考卷能够排到前列,可既然最上头的交代了,他作为臣子也只有照办的份儿。
只不过,李大人与方黎青对上的双眼之中虽然显得寸步不让,但心底却划过一丝苦笑,圣上的意思他又怎能揣测不到呢?只是,文采偏重务实些的考卷,便是写的最好的,也只能排在第五的位置。
他是主考官没错,可号房中既有众人监督,还有方黎青这个“对手”虎视眈眈,他也不可能睁眼说瞎话,硬要说此人堪得会元之位吧。
没办法,李大人只能从排在前头的考卷里面挑了一份还不错的,心里打定主意,怎么说也要将这份考卷的主人推上去,这样一来,只要会元不落到太上皇一派手中,圣上的怒火应当也就不会格外严重吧?
却不曾想,方才还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方黎青却是突然嗤笑一声:“既然李大人格外坚持,那不如我们便将最拔尖儿的十份考卷一同呈到御前去,由太上皇和圣上来定夺,如何?”
一般来说,呈上御前的试卷只会是在殿试这一关,由圣上来定夺最终的名次,如今方黎青提出来这么一个法子,哪怕李大人当真应了下来,结果也可想而知。
尽管恩科是新帝即位的恩科,可太上皇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行宫呢,本朝以孝治国,这些考卷必定是先呈到太上皇那里去的,而一旦太上皇开了口,圣上自然是不会在明面上反对他的话,给人以攻讦的借口的。
因而,方黎青提出来的这么个法子,其实还是变着法儿的将主动权塞给了太上皇,憋闷得李大人险些便要破口大骂,失了风度了。
只是,明面上这么多人看着呢,方黎青已然算是退让了半步了,君不见号房之中众人面上的赞同之色吗?李大人自然不能再接着步步紧逼了,只得压下心头的郁闷,笑着摆手,好似方才寸步不让的人不是他似的:
“方大人言重了,会试的考卷可还没有呈到御前去的先例,如此岂不显得我等办事不力?方大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