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叶子换一根烧焦的木头呢?可旁人疯旁人的,到了手的好处没道理要往外推,猎户便将焦木卖了。”
“于是,做琴的人便抱着那根金贵的焦木头回家,做出了这把琴,取名春雷。阿耶,您看,这琴声上发黑的地方,难道不像是被雷劈过后留下的痕迹吗?”
李治觉得好笑:“太平觉得这是真的?”
李沄抬头,笑盈盈地跟父亲说:“阿耶若是相信,那自然是真的。若是阿耶不信,即便是真的,到了您心里,那也是假的。”
太平公主拽着父亲到案桌前坐下,“阿耶,试音。”
李治抬手掐了掐眉心,叹了口气,跟李沄说道:“太平啊。阿耶有些乏了。”
父亲的眉间确有倦色,李沄便笑着说:“那太平试好了,太平弹琴给阿耶听,好不好?”
太平公主年幼时第一次读书认字,第一次弹琴,皆是由圣人李治陪着。他握着女儿的手,带她写下人生的第一个字,拨出人生的第一声琴响。
李治至今仍旧记得女儿年幼时的模样,粉妆玉琢的,穿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裙子,因为她太小,个子不高又腿短,所以格外喜欢奔跑,每次见到父亲,便像是一只小蝴蝶似的朝他扑来。
李沄用春雷试音的第一首曲子,是当年李治亲自谱的惊鸿戏雪。
琴音响起的一瞬,原本堆积在心头的俗事顿时一扫而空。
琴声似乎将人带进了一个空茫的天地,万籁俱静。
李沄的琴声没有当初父亲弹奏的那种怅然无奈之感,却有种另类的安静轻灵,听着那悠扬的琴声,仿若时间停滞。
周围的一切仿若消失,听琴之人孤独地站立在雪地之中,苍茫白雪之中,纵有飞鸿四面八方而来,却不曾惊扰了谁。
大雪纷飞,飞鸿来了又走。
苍茫的冰雪世界里,只留下他一人。
人总在纷扰之中度过,甚少有时间停下,多年过去,甚至都已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随着李沄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李治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李沄,帝王俊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可以说得上是骄傲的笑容,徐声说道:“太平琴技见长。”
李沄嘻嘻笑着走到父亲身旁,跟父亲卖乖,说都是阿耶教得好。
她趁着父亲脸上神色稍霁,便装作十分好奇的模样问父亲,“阿耶,外面跪着的人是谁呀?他做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
李治看了李沄一眼。
李沄:“朝中大臣我只认得名字不认得人,方才急着进来,也没看那人是什么模样。”
说起这个,李治脸上已经没有了怒容,他只是“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是苏子乔。”
“子乔?”李沄的双眸瞪大了,随即她便是一副“阿耶你怎么欺负子乔”的神情望向父亲,“子乔对阿耶言听计从,您让他去打仗他就去打仗,您让他去西域吃沙子,他二话不说便去了,您让他往东他不往西,他怎会惹您生气?”
李治迎着女儿那充满质疑的目光,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是他惹我生气,难道是我没事找事来气自己?”
李沄瞅了父亲一眼,咕哝着说道:“那可说不好,满朝文武,即便阿耶说月亮是方的,他们都会点头说您对,可子乔不会。”
李治:“……”
这女儿净帮着外人说话是怎么回事儿?!
李沄见到父亲的神色,便笑着跪坐在父亲身旁,那好听的声音娇滴滴的,“我的阿耶最好了。我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子乔了,总是记得从前他给我当侍卫时的好,他对谁都是油盐不进,连裴尚书都说不动他,唯独愿意听阿耶的。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会故意惹阿耶生气?”
李治:“…………”
也不知道进去紫宸殿的太平公主后来又跟圣人说了什么,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圣人把王百川叫了进去。
王百川再出来时,先是叫了几个內侍去尚食局拿点心过来,说是太平公主饿了,交代完事情之后,王百川便连忙小跑到苏子乔跟前,扶着他起来——
“苏将军,快起,圣人让您回去,说这个月您便待在家中静坐思过。”
苏子乔跪了个把时辰,觉得腿脚都没了知觉,他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目光有些狐疑地看向王百川。
王百川在他耳旁悄声说道:“苏将军,赶紧回去罢,别辜负了太平公主的一番好意。”
苏子乔:“……”
他还以为,太平公主过来只是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