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除非在军中呆惯了的兵将,否则不知道这个地方。但老兵身子不好,茶寮已荒置很久了。
然而这日一早,茶寮外又点起灯笼,寮前的棚子下,有两人正坐在桌前吃茶。
撩开清晨的雾气望去,其中一人身负褐衣斗篷,兜帽遮得严实,不太瞧得清模样,另一人穿一身玄色衣衫,看样子已过而立之年,嘴角略微下沉,眼上覆着一条白布,大约是受过眼伤,不能见光。
阿久将马拴在寮外的木桩上,冲着其中一人嚷嚷:“喂,她都要走了,你不去见一下吗?”
褐衣人将茶送到嘴边,动作一顿,答非所问:“岭南山险,此前给你画的地形图,教你的作战要诀,你都记熟了吗?”
“会了会了。”阿久道,她解下佩刀放在桌上,翻了个茶碗,也给自己斟了碗凉茶,仰头一饮而尽,“你已来回教了七八遍了,我做梦都会背了。”
“你这人,万事不过心,只要想忘,没有忘不掉的,我该让你默下来。”
“默下来带在身边?去岭南这一路,我和阿汀吃一起,睡一起,要被她发现,起了疑心怎么办?”阿久道,又说,“岭南的寇乱不好平,你这么不放心,陪她一起去呗。”
褐衣人不答,但他似乎真的不放心,握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移向西山营的方向。
“好了好了。”阿久道,“你们两个呢,就好好留在金陵,争取早点儿找到五殿下,为侯爷洗冤报仇,阿汀的安危交给我,我拿命护着她呢。”
褐衣人听了这话,看向阿久,沉默一下,道:“阿汀护得住自己,你自己要多保重。”
对上他的目光,阿久微微一愣,片刻,她垂下眼,又斟了碗茶一饮而尽,从腰囊里摸出一样东西拍在桌上:“这个送你。”
是一捆卷起来的竹简。
褐衣人展开来一看,竹简上贴着三个红纸剪的人像,一男两女,如果云浠在这,就能认出这三个人像是白苓在花朝节剪的云洛、阿久和她。
阿久揉了揉鼻子,似是有点难为情:“本来我打算自己留着的,看你可怜,给你了。你要是想……阿汀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一阵晨风吹来,拂落褐衣人的兜帽,露出他原本器宇轩昂的眉眼,竟与竹简上,手持长矛威风凛凛的将军一模一样。
他垂眸看着竹简,笑了一下:“多谢。”
“好了,我得走了。”阿久拿起桌上的佩刀,解开拴在茶寮外的马,翻身而上,背着身朝他们招了招手,打马扬鞭而去。
不多时,远处号角长鸣。
褐衣人听见鸣角声,四下看了看,双足在地上一点,身轻如燕,跃上茶寮外,丈余高的旗杆上,举目望去。
一旁的玄衣人听见动静,跟着出了茶寮,站在旗桩边上道:“沙场上瞬息万变,作战要诀毕竟是死的,临到紧要关头,未必派得上用场,你曾在岭南立过功,如果陪她同去,一定能助她旗开得胜。”
“不了。”褐衣人摇头,“小丫头一直想承云氏先人之志,当将军,上沙场,我从前虽带她在塞北御过敌,终归只让她做个跟班的罢了。领兵打仗这种事,唯有真正亲身经历一遭,才能见识一番天地,一切才会不一样。”
晨风渐劲,吹动他的斗篷。斗篷翻飞飘扬,露出里头一只空空荡荡的袖管。
虽然没了右臂,但他眉峰间的凌厉却丝毫不减当年。
听着一声又一声大军起行的号角声,云洛极目望去,像是能看到几里开外的塔楼上,身着甲胄的纤纤身影。
他勾唇一笑:“这小丫头,长大了。”
长得比他想象得还好。
号角的鸣声歇止,云浠步下塔楼,催着马,一列一列地检视过她的两万大军,来到阵前,高喝一声:“将士们——”
“在——”
“此去岭南,黄沙万里,本将军望你们——”
她微一顿,想起程昶昨日告诉她的话。
永远不必在意自己是否特立独行,一个人能忠于本心,执着于眼前事,是很了不起的。
“本将军望你们不惧险阻,不惧强敌,纵使铁骑碎甲,亦不可夺志也!”
众将士齐声应,山呼海啸一般:“纵使铁骑碎甲,不可夺志也——”
云浠点点头。
春光兜头浇下,在她本就十分明媚的眉眼间勾勒出一丝坚定,与几许不同以往的自信。
她高坐马上,身着银色甲胄,背负朱红披风,猎猎晨风卷着披风往后扬去,英姿飒爽极了。
“出发。”云浠勒马往南,手里扬缰。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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