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四通八达,毗邻长江,纵不是苏杭和京城那样的大城,可来往行商也是不少。
没有任何人留意到,两个丑陋女子在天蒙蒙亮时牵着毛驴出城了。
城内一如往常,花无缺还在金门镖局做客,客栈旁的包子铺热气蒸腾,松软白嫩的包子一屉接着一屉出锅。
当花无缺去当地名门势力府上做贵宾时,顾长生两人正在山坡避风处生起篝火啃干粮。当花无缺在金门镖局的引荐下结交荆州有名的侠客时,江玉燕正将抓来的山鸡用荷叶包起来,裹上泥巴塞进炭灰里。
这是顾长生教她的法子,据说名为叫花鸡,倒也符合她们两个叫花子。
花无缺与宾客喝酒至深夜时,顾长生和江玉燕正挤在一起,披着麻被,听着远山狼嚎入眠。
手无寸铁的两个人风餐露宿,继续朝着峨眉挺进。江玉燕相信顾长生,既然她说峨眉有一门可以让两个人修习的功法,那就一定有。
有些人生来高高在上,有些人却需要努力求生,江玉燕很清楚,若要改变命运,坐在那里等是不行的。
她不求高高在上,只要能和大多数人平等相处,也是好的,最起码,不至于看人家一眼就要被呵斥。
而此时位于青海的慕容山庄里,江小鱼正因偷看慕容九妹练功而被关在密室里等死。
一场秋雨一场寒。
出荆州,过夷陵、施州、涪陵,入川之后,路陡然变得难走了数倍。
晓行夜宿,饥餐渴饮。
这一路有水路有陆路,其间也有几次意外,不过在顾长生‘我们先出去’与江玉燕‘插眼扫腿’绝技下,倒是有惊无险,行走江湖处处防备终究还是有用的。
到峨眉时已是深秋。
两人与在江南初遇时已有了大大的变化,毛驴也不知所踪。
若不是相熟之人,定认不出她们。
她们本来也没有相熟之人。
顾长生孑然一身,江玉燕本就是认亲失败,恐怕就是恢复在江南时的模样,隔了这么久江别鹤大概也认不出她来。
因此,两人就像是从石头里忽然蹦出来一般,没有人知道她们从何而来,又要到哪个地方去。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蜀中风光两人自是无心浏览,眼看终于到了峨眉,她们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心神俱疲之下,投了一家客栈倒头便睡。
连洗澡这样享受的事都排在睡觉后面,可以看得出她们两个是如何的疲惫。
从江南至峨眉这一路,没有走过的人,是绝难想象的。
但就是如此疲惫之下,每当屋外有人经过,两人都会睁开眼睛,也不出声,静静地躺在那里,只待脚步声远去,又重新闭上眼睛。
很难说她们睁开眼睛时是不是已经醒了,但若是那人的脚步在房门前停下,她们的手一定会伸到枕头下。
枕头
就是如此相互扶持之下,两人才安然到了峨眉。回顾这一路种种,顾长生有些庆幸,若是自己独自一人,断然还要难上数倍。
一觉睡醒,两人都没有起床,而是依然躺在那里,面面相觑之下,谁也不想动弹。
睡一觉并没有消除她们积累的疲乏。
可肚子咕咕作响,却由不得她们继续躺着。
顾长生道:“要不你去叫小二,让他把饭菜送到客房里来?顺便再弄一大桶热水。”
江玉燕懒懒地望着屋顶道:“可是我现在浑身都动不了。”
顾长生笑道:“那便继续睡觉。”
江玉燕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也想,可若继续睡下去,只怕我们两个一路上没有被狼叼了去,也没有被恶人劫道杀了,却偏偏在到了峨眉之后,生生饿死在客栈里。”
她一边说着话,却一边从床上爬起来,看顾长生衣衫睡得凌乱,还顺手帮她理顺一下,然后穿上鞋子便到了门口唤来小二。
两人终于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
蜀中的烈酒辣菜,光是香味就勾得顾长生从床上爬起来。
江玉燕没有用筷子,而是直接拿双手撕扯着一只兔头,埋头大吃。
不到半个时辰,桌上的美酒与好菜被吃了个一干二净,盘子都光溜溜的。
热水在此时也已经准备好了。
顾长生脱掉已破破烂烂的灰布衣衫,打散随意绑在后面的头发。
在她的手臂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疤痕,从手背处蔓延至袖子里面,此刻脱掉衣服后,那疤痕竟至手肘间。
它来自一次乘船,那是在一条客船上,船家专门把落单的人运到江中之后再行勒索之事,看她们两个不过寻常之人,一离岸便换了一副嘴脸。
现在两人还在这里,结果自不必说——那却还不是最凶险的一次。
一切都只因那些人小看了两个弱女子所能爆发出的力量与狠辣。
没有走过江南入蜀这条路的人,也是绝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的。
江玉燕趴在桶边用手撩拨两下水,打湿了顾长生的头发,笑盈盈地看她拿瓢舀水倾倒在身上。
“要不要我帮你?”
顾长生靠在桶边闭目道:“帮我洗头发吧。”
江玉燕一边拿皂荚打出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