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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亚当。”
衰败君王百无聊赖地捏着手里的玩具,把金发的人类的左眼按下去,在眼眶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再看着这只眼睛慢慢地自我修复,重新鼓起来。
她用大拇指抵着虚拟人格的太阳穴,用力往下按压,彷佛在捏一个解压玩具,把虚拟人格的太阳穴按出深深地凹陷,眼球恐怖地向外凸出。
如果一定要在人类的行为里找一个相似的,那就是在捏填充用的泡泡纸打发时间,它们也发出了相似的声音。
“神弃之地的大门即将为我敞开。”
“源质,神国降临现实世界的机会,我至少能得到其一。”
现在的神话生物形态里没有了利爪,没有了牙齿和骨骼,但并不影响她折腾别人。
她用一只手像抓娃娃一样抓着虚拟人格,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柔地点在亚当的腹部,慢慢地施加压力,最后把它的肚子穿透出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在这类似神国的世界中,虚幻的血液像光影飞散,虚拟人格的眉毛跳动了两下,还是忍耐住了疼痛的本能反应。
可它度过的痛苦时光如此漫长,没有止境的负面情绪和痛不欲生的回忆填满了它的记忆角落,像个人类一样情绪失衡,只等着被引爆的那一天。
“忍耐痛苦,克制恐惧。想要让你往人类的方向滑落,攻心是没有用的。对付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果然还是直接的伤害更加有效。”外神闲闲地对她说,“看来你不打算说些什么。”
“你的本体也会忍耐痛苦吗?”
她在说话,说出的话却不属于任何一个语种,每一个音节都彷佛是人类的声带老化撕裂后才能发出的那般奇异。就像风吹过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藤蔓和干枯的树枝彼此摩擦,这声音并非从耳中传入,而是直接在虚拟人格的大脑中响起,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这个虚拟的外壳甚至没有张嘴,她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她俯视着手心的玩具,手指曲起,去触摸那鲜活跳动着的心——这是亚当看到的,实际上应该是更为诡谲恐怖的画面,比如那些干枯粗糙的枝丫捅穿了自己的腹部,将自己的躯体固定住的同时,延伸出细小的枝丫扎进自己的内脏——心脏被摩挲的恐怖的触感化作极致的负面情绪冲入虚拟人格的脑海,它幅度不大不小地动弹了一下,接着就大脑一片空白,负面情绪消失无踪,只有疼痛还在延续。
“你的本体比你不好对付得多,我没空再花费一百年去折磨她……”
这令人战栗的星空来客一边说,一边用拟态成手的枝丫和根系和亚当的脏器交互,把人体的腹腔胸腔当做一块拼图,把内脏随意地更换位置,以不同的方式填满这块拼图。
只要折磨虚拟人格就好。生物无论在怎样被神性改造都还有着本能,就像看到别人挥拳时下意识地闭眼,在观看他人受伤时自己也会畏缩甚至幻痛。把一百多年来无数次的痛苦、喜悦、憎恨、绝望、放弃的想法……全部保存起来收集好,压在虚拟人格的思维深处。
作为和亚当一致的虚拟人格,本体在子程序回归的时候,被它的痛苦影响到不是理所当然?
它不说话,太无趣了。想到天使可以在没有空气的环境生存,衰败君王捏碎了她的肺部。
“人类”是要呼吸的,自我认知是人类的虚拟人格自然也是要呼吸的。外神看着它丧失了一直以来的“运行模式”,勐地睁大眼睛露出狰狞扭曲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把这一部分的痛苦也收下。
心脏,动脉,肺部……人类的身体有太多的致命弱点,那么“空想家”的弱点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呢?当然,她当然知道神灵和天使没有肉体意义上的薄弱之处,但她还是觉得,如果“空想家”存在致命弱点,那毫无疑问会是大脑。
“你应该听说过‘缸中之脑’。”
衰败君王的视线落在了虚拟人格冷汗遍布的额头上,颇感兴趣地低语:
“参考阿勒苏霍徳之笔,一位作家的大脑会不断自己编排舞台剧并付诸现实吗?可以作为一个巨大系统的核心,不断地进行着空想和运算吗?”
“说说话吧,不然我就会觉得你也不需要喉咙和声带了。”
虚拟人格沉默了几秒后被迫思考:“你要对本体动手了?”
“你只能想到这个啊……”
外神极其人性化地叹了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虚拟人格的脖子,轻轻一碾,虚拟人格就如遭重击,头颅像一个没了绳子的球那样滚到一边。虚拟人格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它的嵴椎断了,声带撕裂,脖子内部血肉分离,只剩下外面的皮还连在一起。它短时间内无法发出声音了。
正好她也没话说了,干脆闭上眼头一歪假装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它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外神的根系总能在它试图找回理智的时候轻柔地抚摸她的大脑皮层,充满恶趣味地将它仅有的理性扭曲成口齿不清的呓语和胡话,使它像个癫痫病人那样无法自控。
人类的躯体构成元素主要是水,捅破一个人的身体其实和捅穿一个装满水的袋子没有区别。没有了非凡特性,只是被强化过一次的身体和神话生物形态也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