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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许去。”伯特利冷冷地说,“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死掉。”
当西边的天空炸开白昼般的光芒的时候,凭借“占星人”的灵性直觉,伯特利就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而克莱恩,在费了几秒钟去消化这件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决定前往费内波特救人。
“别人赶过去的时候,说不定一切已经结束了。‘门’的速度确实是快,但也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伯特利可不想在被别人问起自己的死法的时候,知识之妖说“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因为心中的正义感,在雷霆之神袭击费内波特的时候亲身前往救人,结果被雷霆之神针对打击直接杀死”,无论对方回答什么,是赞美“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真是善良啊”,还是觉得“这种存在居然还有怜悯人民的时候?不会是想要做点什么结果失败死了吧?”,都是伯特利所不能接受的。
一想到这种场景,伯特利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跟这个答案比起来,似乎连“被小查拉图杀死”,“被怕列斯·索罗亚斯德吃掉”都要好一些。
“可是……!”
“利用门途径的闪现力量躲避雷光并且尽可能地多带一些人走,克莱恩,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伯特利的眉毛扬起,发出一声嗤笑,“先不说凭你对我的力量的控制,你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光凭你这个想法,就足够你在那个雷霆风暴里死无数次了。”
伯特利的面前忽然开启一扇门,紧接着祂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迈了一步,在雪地上拖出一条醒目的痕迹。祂皱起眉,控制自己的力量,抗拒进入面前的“门”。
“你想去送死,我必须拦着你。”
伯特利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这种心情,但祂既没有这种无聊——说重了——无意义的正义感,也在理性和感性上都不认同克莱恩的想法。
平心而论,伯特利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或许祂曾经还是个小贵族,小半神的时候,还确实对自己的领地和信徒格外青睐,想要帮助他们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但这些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过去的几个纪元,无一例外都充斥着纷争和死亡,即便是伯特利也不可能真的保护好自己认识的人。
这个月这一户人还活着,他们还会在你的马车路过的时候高兴地呼喊你的名字,对着你行礼对着你笑,下个月他们就可能死在了某个非凡者的袭击里,或者成为了谁的仪式的一部分,当时被他们抱在怀里朝你笑的小孩子再也不会用稚嫩的声音向你问好了,而你能做的除了寻找凶手别无他物。
即便保护好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和你相处的很好的朋友似乎不经意间就长出了白发,脸庞布满了皱纹,很快他们的身躯佝偻,人也苍老下去……最后他们死了,随后出现在你眼前的就是他们的儿子,孙子,曾孙……这些晚辈有的都不是你的朋友,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相处对他们和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尴尬伤神的事情。
在这种不对等的情况下,把情绪分出去的越多,得到的悲伤也就越多。
后来,除了自己的后裔,伯特利也已经吝啬于把自己的情绪分享给其他陌生人。
“哪怕只有一个人,伯特利先生,哪怕我只能去最边缘,去拯救一个人也好!”
“我都懒得批评你这天真的想法,先不说你做不做得到,你真的只会救一个人就回来吗?”
克莱恩被这句话问得沉默了一下。
伯特利便乘胜追击:“费内波特有你重视的人吗?你想要去那里不是完全凭着一腔正义感吗?但是正义感可不能保住你的命,你要是进入雷霆之神的攻击范围,吃几道雷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但是……但是我也无法坐视不理啊!”
克莱恩依旧没有放弃,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落在伯特利眼中之后,就会被直接替换成“年轻”,“幼稚”,“不够成熟”,“热血上头”……只不过伯特利不会说教他,他就当没看见了。
确实,如果克莱恩活得和伯特利一样久,和伯特利一样见到了两个纪元,三个王朝的兴衰,自身已经立于非凡和世俗的双重最高位千年以上,克莱恩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但现在,他还不是伯特利这样的存在啊!
坐视悲剧发生而毫无办法的情况让克莱恩忍不住又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是大雾霾,还是战争,还是发生在因蒂斯的大海啸,甚至是还没有完全结束的现在的殖民地争夺——他似乎总是这样,做不到太多的事情。
过去是因为没有力量,意识到大雾霾的真相的时候,他连半神都不是,在心里畏惧都不敢;
在战争开展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半神,阻止不了天上的飞空艇,也打不走边境的弗萨克军队,连送点东西都战战兢兢,只有在轰炸过的废墟上看着逐渐冷下去的受害者的尸体痛苦的份。
而发生在因蒂斯的海啸,对他而言比起悲伤更像是猝不及防。
他想象不出那种海啸和神罚,直到亲眼见到的时候,才被悲伤和空荡荡的城市刺痛了双目。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