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浑浊的眼睛稍微瞪大了,即便是在代罚者严厉的视线下,他也还是像是快死了的人那样竭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微弱的气音:“不!费内波特的玉米是整个北大陆能够出产的最优质的玉米,即使是南大陆都远远不如!平时,平时可以买到10便士甚至1苏勒的……”
他的声音在代罚者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这短短的几句话耗尽了他的力气和勇气。
你们鲁恩的本土的玉米又干又柴,而且玉米田都荒废了,完全是只有磨成粉才能勉强下咽的粗劣食物……怎么能和我们世代种植、改良、又被教会祝福的优质作物相提并论!
“可是现在鲁恩境内的市价就是5便士,这是我们的法案规定,如果让大量的外来粮食扰乱我我们的定价,那我们的农民要怎么活?”
“你们费内波特的粮食本来就质量好,现在我们的粮食商人都因此卖不出去东西了!”
“这,这……”
老农民试图争辩,却说不出话来。代罚者的话让他瞠目结舌,从未想到本国引以为傲的粮食和作物居然有因为自身太过优秀而有罪的一天。
他刚才不正是因为自己的玉米优质才要购买的吗?现在又成了优质是自己的错?
“别说了,你既然在鲁恩,就要遵循鲁恩的市价。”
代罚者没好气地开口,并且公事公办不打算加价。他直接伸手抓起了对方推车上的口袋,伸手掂量了一下,说道:“你这里的玉米也没到一升,罢了,我按你一升算。”说完,他拿走了装着玉米的口袋,从自己的口袋里直接掏出五枚硬币,还算是友好地放进了小推车里。
“我们走。”他说。
……
因为不愿意放低价格被大量收购,他在街头流浪了三天,才勉强把自己带来的玉米卖掉一半。
今天早上,他鼓起勇气去跟一个显然不该是自己的客户的人搭讪,虽然把自己精心培育出的作物喂鸽子这个行为让他感受到了侮辱,但那些愤怒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如果那是一个金镑——如果那是一个金镑,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鲁恩的金镑是北大陆价值最高的货币,他可以先去美美地吃一顿,把金镑开,然后再去找一个廉价的旅馆睡一觉。养足精神之后,他可以回到鲁恩的城郊,去那些原本种植着作物的空闲荒地,给负责划分土地的人几个苏勒的贿赂,这样,他就能跟其他人一样得到教会安排的食宿,和一块他能够暂时相依为命的土地。
而在这之后,他的手上还会剩下十多个苏勒,这可是一笔巨款!
他会把这笔钱存下来,藏在自己的床底,缝在自己的衣服里,偶尔拿出一点来给自己吃些好的。
作为一个老人,他有必要这样做。他已经没有亲人和牵挂,只能努力为自己攒钱,到时候捐赠给教会,获得一个安魂和葬礼。在自己从小信仰的神的教堂的小窗上安然地死去,在神父和牧师们的祝福和歌唱中前往神国,这就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而在这之前,他打算先把剩下的半口袋玉米卖掉——那位先生让他去喂鸽子,他当然不舍得,于是便带着自己这枚宝贝的金镑和玉米进入了东区的小市场。
然后,金镑和玉米都消失了,只剩下五个便士躺在自己的小推车底部。
五个便士?
他呆呆地看着车里的五枚硬币,脑子像是生锈了一样,大量的情绪和想法混杂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思考了。
5便士?5便士够做什么?
就连最粗劣的食物,夹杂着木屑的黑麦面包,现在都要9便士一磅!5便士他只能勉强吃一餐,然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钱和物品,他这个年纪的农民,就算去帮忙运货,也很难得到工作。
他是个再明显不过的费内波特人,因此也很难得到教会的救济粮食。
他只能进入东区,并且迟早会失去自己的小推车,要么被他在饥饿之下卖掉换取一两个便士,要么因为饥饿无力守护自己的财产而被他人夺走……等到这最后一件财产也被夺走,他还剩下什么?他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文不值的灵魂和生命,而他身上的衣服和牙齿会比他的灵魂值钱。
到那时候,仁慈的母亲会发现,有一个在丰饶之国的土地里默默地劳作了一辈子的农民,悄无声息地饿死在了异国他乡的角落里吗?
“先生们!”
他绝望地朝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水手的背影喊道:
“一个苏勒!求求你们,给我一个苏勒吧!”
“十个便士!十个便士也……”
两名水手并没有理会,依然交谈着往前走。
周围的人用混杂着怜悯、羡慕和无奈的视线看着他,没有人敢追上他,没有人敢为他说话。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无边的愤怒——怒火凭依着他的绝望而生,他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这具健壮也瘦弱的身体里陡然因他的愤怒和绝望生出了力量,他的手背上绽出了根根青筋——愤怒过后,一个恐怖的想法像是闪电那样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其实已经不是
在家人死去的时候,在教会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