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娶个秦国公主,送你回家如何?”
赵维桢的话语落地,公子启险些将手中的酒器丢了出去。
他猛然抬头,迅速打量赵维桢许久,只见她浅笑吟吟,根本分不清这番话出自玩笑还是认真。
“孟隗夫人说笑了。”公子启稳住心神:“启何德何能?”
刚刚的尴尬、害羞,在顷刻间一扫而空。
不错。
这叫赵维桢心中高看他几分。
一个天大的话题砸下来,非但不慌乱,反而还能泰然回应,不愧是未来帮过秦国,又给秦国找了不少麻烦的人。
他放下酒器后,甚至还试图转移话题:“虽则华阳夫人有意说媒,但也不见得王室之女会愿意。”
赵维桢面上神情晏晏,口中却是继续自己想说的内容:“近日有关楚国的传言,公子可听说了?”
公子启身形一僵,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不代表僚机没有动作。
小嬴政抬头:“是什么传言?”
好啊!就知道带嬴政过来一准没错。
九岁的小僚机很是上道,既是开口了,赵维桢立刻接了下去。
她微妙地放缓了语速:“传言说春申君……”
公子启不得不打破自己的沉默。他摇了摇头:“孟隗夫人,谣言都是假的。我不相信春申君会做出这种事。”
什么谣言?
自然是楚国相国春申君,玩得好一手移花接木之术。他把有孕的姬妾送给楚王当王后,生下来的太子是春申君的儿子,而非楚王的儿子。
吕不韦留在各地的商业探子,在这种时候发挥了绝佳的作用。
他的商队、商铺,多数停留在各国驿馆,或者驿馆附近。想要散播谣言,那不过是吃饭时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在极短的时间内,咸阳城内已经传遍了关于春申君与楚国太子的风闻。
想必楚国那边,传开来也是早晚的事情。
“是孟隗失言了。”
赵维桢低了低头,主动拿起酒器:“我赔礼一杯。”
说完,她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器后,赵维桢才继续说道:“但孟隗无意挑拨离间,只觉得,这是公子的机会。”
公子启收敛了之前的忐忑之色,留下的只有谨慎。
“启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他小心回道。
不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他问出口了,就证明公子启并不是抵触谣言,也并不怕谣言生事。
否则的话,不应该当即中断话题,或者干脆起身离席么?
说不明白,意思就是他想明白。
赵维桢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而后坦然问道:“公子还记得春平侯之事吗?”
公子启一凛。
“昔日赵国前太子春平侯于咸阳为质。那时我不在秦国,可公子在,理应是与春平侯相识才对。”赵维桢说。
“……记得。”公子启回答:“谣言杀人。”
其中还有赵维桢和吕不韦从中添油加醋呢。
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消息放出去,然后给赵偃递了一把刀子而已。
在这个年代,“个人价值”这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春平侯的谣言,毁掉了他在赵王心中的价值,因而失去了太子之位。
所以不管楚国太子到底是不是楚王的亲生儿子,谣言扩散开来,这就是攻讦其太子之位合理性的有力武器。
“谣言是一把刀。”
赵维桢出言劝说:“公子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话,但这话说多了,难免其他人会相信。”
公子启陷入了沉思。
他坐在赵维桢的对面许久不言,很长时间内,只是用拇指摩挲着酒器的边沿。
赵维桢也不急,她耐心地为嬴政夹菜,等待他回应。
终于,公子启自行打破沉默。
“我知道孟隗夫人受先王所托。”
公子启压低声音说道:“不愿让楚人在秦廷影响朝政大事。夫人是在与当今的王后对着干。”
这里的王后,说得就是华阳夫人。
赵维桢毫不掩饰地扬起笑容:“孟隗果然没看错,公子是聪明人。”
她的动机没什么可瞒的。
牵扯到家国大事,而如今赵维桢又能直接插上手,何必与之隐瞒?
公子启也不是傻瓜,哪怕赵维桢私底下暗中运作,难道他与华阳夫人就看不出来吗?
不如干脆就把一切拿到明面上来,多少她占据了一个坦荡荡的姿态。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公子启不论是留在秦国,还是前往楚国,都是一名不可小觑的敌人。
留在秦国,那么未来的情况很可能就与历史上一样。
哪怕是赵维桢在,小嬴政成为秦王的第一件事也得是肃清朝政,打压楚系势力。而成为昌平君的公子启,则是头号麻烦。
送往楚国会如何?
赵维桢也不能确定。
但她知道,眼下楚国觊觎太子之位的人数众多。楚王这么多儿子,又有这么多臣子,多少人正盘算着拉太子、春申君等人下马。
根据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