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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42年,秦王政五年,国君大婚。
当天下午,赵维桢的马车驶入章台宫。
新君成婚,里里外外自然由太后操持。赵维桢本不需要操心,她需要做的如同其他臣工一样出席祭祀现场即可。
但赵维桢还是来了。
根据《礼记》记载,两家结亲,理应由男方亲自去女方迎亲。但不能让一国之君跑到楚国接老婆,所以赵姬就安排了楚国公主子芈住在咸阳宫,而秦王政则住在了章台宫。
这样,待会天色暗了,秦王直接去咸阳宫迎亲,倒也方便。
赵维桢步入章台宫的寝殿,一进门,就看到少年嬴政已然换上了正式礼服。婚服一如既往为玄色,天色昏暗、火光摇曳,猛一看好似与朝服没什么区别。
不过,若是直面朝臣,嬴政的神态决计不会如此不自在。
过往的嬴政,遭遇追杀时不畏惧、太后逼宫时不动摇,倒是现在娶老婆,反而不自在起来了!
赵维桢忍俊不禁:“怕什么?晚上去迎亲,大家看不到的。”
古字“婚”通“昏”,本就有晚上的意思。先秦时期的婚礼都为晚上开始,并且婚礼为阴礼,不奏阳乐,所以年轻夫妇结合的全程都是没有奏乐的。
“不怕。”
嬴政闻言扭头。
见来的是赵维桢,他一双凤眼里闪过几分得救般的情绪。少年隐隐紧绷的臂膀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他很是无奈道:“我只是觉得一切太快。”
国君自称“我”而非“寡人”,意味着在嬴政眼里,这是他与维桢夫人的私人对话,而非秦王与夏阳君之间的交流。
赵维桢并不惶恐,反而出言调侃:“不喜欢?”
嬴政:“也不是。”
赵维桢:“都提前见过了,没什么想法么?”
少年国君认真地思忖片刻:“生得好看的陌生人。”
行吧。
赵维桢倒也不惊讶。
子芈公主确实长得好看,但倘若长得好看就能俘获国君芳心,那他也不会是嬴政。突如其来的一位未婚妻,之前没见过、不了解,也确实就是一位“长得好看的陌生人”。
“还有。”末了嬴政又为难地补充:“她有点……黏人。”
“嗯?”
这就出乎她的意料了!赵维桢猛然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夫人要我去见见她,我便去了。”少年如实回答:“我去时,她在读《商君书》,说书上很多内容读不懂。我就说你若不懂可来问我,没想到她竟然天天来问。”
“麻烦到你了么?”赵维桢追问。
“麻烦倒是不麻烦,”嬴政说,“反正每日都要去咸阳宫陪陪母后,不过是顺路的事情。”
“那就行。”
赵维桢放下心来,笑吟吟道:“公主找个借口想见你而已。”
“不是借口。”
没料到少年嬴政却是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她每日都会将书中不懂的地方誊抄下来,做出笔记过来提问。日日如此,内容不少、也确实是文中难理解的地方。”
嬴政是个好学生,更生性敏锐。如果他说子芈公主在认真读书,那便是真的。
这……不是更好吗!
认真读书的小姑娘,总比大字不认识还不愿意学的好吧。
“既是认真读书,怎能叫黏人?”赵维桢哭笑不得:“你若嫌弃,就派个女官给她。”
“不碍事。”
嬴政想了想宫中女官的水平,觉得还是不要误人子弟好:“刚好我也可以温习功课。”
这就是不嫌弃的意思。
老实说赵维桢对子芈公主的印象还不错。
二十岁的姑娘,在先秦算作晚婚。许是因为她始终没嫁人,楚国也不要求她怎么样,子芈的言行举止间还带着天真烂漫之感。
说白了就是傻白甜。
但这并不令人讨厌。赵维桢甚至觉得子芈挺懂事的。
想家,不直言。害怕,却也愿意面对。子芈根本不想嫁到秦国来,也对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不感兴趣,但出于两国联盟,她还是心甘情愿地来了,并且不就此抱怨。
她还在学习秦国的文化呢。
要知道就算子芈公主即使不去写小篆,不去读《商君书》,她身为国君的后妃之一也不丢人。当下的后妃只要懂得礼仪祭祀就好了,身为楚国贵族,没人会责难她。
“子芈公主性格开朗,也明事理。”赵维桢宽慰道:“是好事。公主确实很天真,许多地方如一张白纸,但总比再来个华阳太后强。”
嬴政闻言舒了口气。
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
实话说,子芈的样子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在少年嬴政的印象里,楚国的女子各个厉害得很。历史上的宣太后把持朝政几十年,华阳太后亦是带着弟弟在秦廷足以左右风向。就算是成蟜那位存在感不高的母亲,也是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得体角色——也就是先有父王,后有维桢夫人与仲父,她掀不起风浪来。
所以当嬴政一眼看透子芈公主的心思时,内心有些惊诧。
起初他也以为她是做样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