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枷印,灵力尽掩,运笔虽然准确,却是不能让符真正起效。
两人说着话,已经用枷锁锁住了任宝玉。这种枷锁是从阴曹地府那边拿来的,并不多。就是开封府都只有十八副。
任宝玉很老实,看见官差拿枷锁往他身上铐,他已经明白了处境。他很规矩地按照马爽的吩咐,坐到班房问讯的木桌前。乖巧模样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
颜顷坐在马爽身边,听他审讯任宝玉。前头三个案子都是替鬼伸冤,这还是颜顷第一次审讯鬼类。
马爽拿出供本,掀开一张空白的纸,按部就班地质询任宝玉,很快就问到了任宝玉附身任静夜上:“任静夜告你父子谋害他的性命,让他为你替死,是不是?”
任宝玉怯怯地看了任静夜一眼。任静夜坐在开封府里,胆子大得很。他作为苦主,如今有开封府做靠山,根本不怕任宝玉,直接瞪了任宝玉一眼。
任宝玉连忙收回目光,微微垂头,认了罪名:“是。我爹爹就我一个儿子。爹爹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他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颜顷侧目。他在金龙寺遇见的青年,声音同任宝玉一样,与任静夜清亮的声线十分不同。不过,金龙寺时,青年的声音只是单纯的软软糯糯,全没有此时的怯弱。
“这等邪术,是何人传授的?”马爽经验丰富,一下子挑出重点,问道。
“一个姓申名世贾的道士。他自称先祖是先秦道修申道人的后人。申世贾给了爹爹法子,让寻一个和我同年同月阴时生的同族童男,就可以用这个换命替死的法子。具体怎么换命的,我不清楚。”任宝玉老实交代道,他的脸色却随着供述,变得越来越青。说到最后,就连他的魂魄都变得虚浮,一副要涣散的样子。显然他面上平静,心里却在激荡不安。而且这种不安正在越演越烈。
马爽当即停下不再盘问,而是吩咐颜顷照看好任静夜,自己一人押送任宝玉到专门收押恶鬼的牢房。
任宝玉被马爽从凳上押起,他再一次小心地觑了任静夜一眼,被任静夜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颜顷扭头观察着任静夜。他忽然出声,说道:“任宝玉似乎很怕你。”
任静夜不屑道:“他要谋害我性命,被揭穿了,当然心虚害怕了。”任静夜顿了顿,话锋转变:“他怕的不是我,是开封府。”
任静夜对上颜顷的视线,坦荡荡地说道:“你知道任员外的背景吗?”
颜顷微微挑眉,接话道:“听你口气,任员外是和什么达官显贵有关联吧?”京城什么不多,就是高官贵族多。往人群里丢块石头,砸中十个,六个是当官的,剩下四个和当官的沾亲带故。
任静夜笑笑,告诉颜顷任员外的背景:“小生这位养父,是汝南郡王的便宜岳丈。汝南郡王的爱妾是他的女儿,仅有的儿子是他的外孙。普天之下,除了开封府,再没人敢捉拿他父子了。”
颜顷听任静夜说完这一套,明白过来,这件案子竟然牵扯到了当朝皇室。颜顷多少有些意外,但是他身在开封府衙,哪里会怕皇室宗亲呢?开封府的龙头铡可就是专门给祸害黎民的皇室宗亲准备的呢。当年嚣张一时的襄阳王,就是铡在这座龙头铡下,叫天下百姓拍手叫好。
颜顷就是身不在开封府衙,都不怕得罪这样的权贵。人在江湖,岂非更要快意恩仇?颜顷小时候听故事,就很羡慕他爹白玉堂于宫闱中诛杀奸宦,自在离去的潇洒身姿,十分的心神向往。
颜顷问任静夜道:“你还要回任家宅院吗?”
任静夜摇头如拨浪鼓。他从腰间摘下一个鼓鼓的荷包,打开:“我存了一包银子,准备在汴京租个小院子。”他收起这个鼓鼓的荷包,伸手一拍桌子,十分豪情地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决定奋发向上,考科举,做大官,封王拜相,再不叫人这般欺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史记》读的不错。”颜顷真诚地称赞任静夜的志向。
任静夜得意笑:“那是。我历史很好的。”
颜顷望了望任静夜鼓囊却小巧的荷包,同样真诚地告诉他:“你这一包银子,怕是租不到一个小院子。”汴京居,大不易。任静夜这么小包银子,最多能在一个小院子租到一间小小的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