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川埴刚走出地下诊所的大门,就接到朗姆老头的电话。
“安室在你那里?”
熟悉的、阴测测的老男人声音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久川埴把手机拿远了些,不客气地表示:
“我不来,你的人今晚就死在那了。”
“呵呵,会死在那种地方的人,也不值得你如此费心啊,久川君……如何,那也是个好孩子吧。”
“你果真要给他申请代号。”久川埴了然,“已经拟好了么,要选哪种酒?”
“波本,他如何了?”朗姆说,“听说今晚的行动可不容易,我欠你一个人情。”
“朗姆先生的人情,我可不敢接。”久川埴可不管这是否为来自朗姆组的交好信号,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你在杯户町的人呢?派车来接我。”
“自然,举手之劳。”
朗姆主动挂了电话。
久川埴抱臂等了一会,一时没等来朗姆的手下,倒是某辆纯黑的雪佛兰在夜色中疾驰而来,在他的面前稳稳停下。久川埴在单向的车窗镜前纠结半晌,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乖乖上了车。
副座上的男人一头银白的长发,捻着一支雪茄,没有点燃。久川埴等了一会,也没等来琴酒说话,更心累地主动开口:
“琴酒?我以为你今晚会很忙……”
“大哥的行程不是你能打听的。”开车的伏特加瓮声瓮气地插嘴,“大哥自有大哥的安排。”
“伏特加。”琴酒叫住自己的手下,从后视镜里瞥一眼懒懒倚着的久川埴,嗤了一声,“他才没那种脑子,否则那个代号早早是他的了。”
久川埴打了个呵欠,不知道为何今日连续受到组织里新旧两股势力的重视,他也懒得多想,今晚莫名其妙的加班已经足够累的了。
久川埴说:“千万别,管一半医疗组已经够烦的了,我现在天天满日本跑。”
“咳咳。”这回连伏特加都忍不住笑了,发出一连串咳嗽,“大哥,久川是真的没脾气。”
琴酒也露出嫌弃的表情,无心再和久川埴闲扯,问他:
“朗姆手下那个新人,你见到了?”
“原来如此,你也是来打听他的。”久川埴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阖着眼答,“真受重视,朗姆正说了要给他代号呢。”
“他水平怎样?”伏特加替大哥追问。
“一个人就灭了山口组派来交易的全部家伙,应该足够说明问题了吧?”
琴酒果真是琴酒,转而注意了另一个细节:“朗姆连代号的事都告诉你了。”
“是啊,大概是想和我套近乎吧。”久川埴掀开一侧眼皮,突然笑起来,“别担心,琴酒。组织里谁都知道你和我交好,我不会倒戈的。”
银发的杀手嗤了一声,不做评价。
久川埴乐得一个人清闲,懒懒靠在一旁,望着车窗外飞速褪去的景色,下班带来的短暂欢愉就此渐渐回落下来。
——明天会像今天一样,后天也是。他清楚且明确地知道这一点。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在这污泥一样的组织里度过浑浑噩噩漫无天日的时光,奔波在相似的各处城镇里,日复一日做相同的工作,看一些人被杀死,救助另一些……像他那无能的父亲一样。
生理上作为“父亲”的那个男人,久川埴鲜少这样称呼他。他滥情、伪善、优柔寡断,明明身处这样的黑心组织里,却还是每每对人性产生期待,今天又去救了朗姆手下的人吧——那老头把库拉索看得那样紧,怎么可能让她出事呢?
讨厌讨厌讨厌,久川埴烦躁地想,他十七岁就看透的所有事情,此人居然一把年纪了还看不明白。安室果真是对的,决策者的天真和漏洞百出的决策……医疗组在组织内的话语权一贯的式微,恐怕也有领导者软弱的缘故吧。
——所以,我是对的。久川埴坐在漆黑的轿车里,厚重的黑大衣裹着他都身体,样式上像一条染黑的白大褂——但他却莫名觉得冷。此时他抬起头来,乍一对上琴酒的视线,看见只有真正的豺狼才拥有的狭长、凌冽的双眼,这才是真正属于黑暗并忠于组织的人。
而久川埴,他费尽心机,和最讨厌的谋略家斗智斗勇,却只能堪堪在这立足。他看出父亲的软弱,因而从去年起便开始逐步接管父亲的部下。上头的那位先生一向对有野心的年轻人很是宽容,放由久川埴辗转掌管了医疗组的多数下线,甚至不时表露赞许的意味。
——所以,我是对的,久川埴想。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连带着我那没用的父亲一起。
这是一项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点的路。他备受重视,获得名号,乃至跻身高位,他的双手将沾满献血,在这条道路上,要么被捕,要么走向死亡。
他始终清楚这一点。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谁知道他有生之年是否能等来组织解散的那天,到那时,他又是否还有自由行走于人间的权利?
……这么想来,监狱里总是八小时工作制了吧。啊,那一天,真是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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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川。”
车已经停了,久川埴却还在发呆。
骤然听到琴酒的声音,他一下醒过神来。银发杀手看上去脸很臭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