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针织帽的男人有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叼着烟等在久川埴家的楼下,好让屋里的人刚起床就能从窗户里看到。
而久川埴,刚刚从许久没再体会过的美梦中醒来,清晨让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搅起懒洋洋的一室灰尘。
所以,真不想去工作啊……让这样悠闲的时光一直下去,连骨头都会变得懈怠吧。
——可恶。在这种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的单位里,要不是为了养活妹妹,谁还愿意天天任劳任怨啊!
他翻开手机,里面果然已经被没完没了的工作邮件填满了。莱伊还在楼下等着,他一点不内疚地将人晾在楼下,转而开始逐一回复部下们事无巨细的例行汇报。
……不过,“安全屋里的酒精棉用完了”这种事情,就不必上报了吧。久川埴随手答复一条“自己联络批发商”,揉着眼睛又点开下一条短讯。
「来审讯室。——GIN」
久川埴顿觉棘手,审讯的任务他向来不喜欢接触,但琴酒亲自要求,他也没有违抗的权利。
啊、好讨厌。他满心烦躁地披上外套下楼,在楼下看见更不让他顺心的司机,简直一句话也不想说。
“走吧,去基地。”他满脸冷漠地坐进车里,对后视镜拨弄了一番睡得软趴趴的发型,才发现司机还没上车。
“莱伊?”
莱伊随手掐灭了烟,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你知道关东地区的基地在哪吧?”久川埴扫过他冷漠的表情,心下了然,“……也是,你也是进过训练营的呢。别紧张,这次是我的事。”
他轻描淡写地安慰一句,毕竟组织训练新人的方式一向直接,留下点心理阴影也很正常。久川埴幼时就曾在那呆过一顿时间,从此如非必要绝不想再去。
何况,连基地日常配备的医生都不能解决的事,久川埴完全可以想象有多熬人,今天的工作里,恐怕大几小时的手术是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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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在基地厂房的地下,刚一迈进这里,赤井秀一就闻到了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你可以在外面等我的。”久川埴面色不改地在这股黏腻的腥气中行走,将全身缩在一条白大褂里,“或者去做点自己的事——去找你女朋友什么的,我们今天大概率不会结束太早。”
话虽如此,他却十分自然地递来一双橡胶手套。同样穿着医用白大褂的赤井秀一微微颔首,表示:
“你最初申请司机的目的,也有配备助手的需求吧,所以这也算是我的工作……不过,我还以为组织里就连医生的大褂也应该是黑色呢。”
“刻板印象不可取哦,莱伊先生。”久川埴有点担心,“你真的行吗,没上过手术台的人我可不放心。”
“只是递工具的话,谁都能胜任吧。”莱伊轻松地说,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自负又短视的狂妄之徒。
“……罢了。”久川埴用犹疑的眼神打量他几眼,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他的脖子很快就酸了,自暴自弃地低下头来,嘱咐他,“一切听我指令,否则我会把你扔出去。”
琴酒找他来做的绝不是什么小手术。他最近抓到了潜伏在组织内的CIA卧底的线索,正是得意的时候,好容易抢先带走了那名暴露的线人,当然不想让他轻易死在审讯之下,尤其是未供出更多蛆虫的身份之前。
这就是久川埴被召来的理由,一个几经审讯奄奄一息的线人,必须在医护人员的精心诊治下找回意识,然后在清醒中面对下一轮惨无人道的审讯。
——这就是组织。久川埴非常、非常清楚,这是个黑漆漆满是阴霾的庞然大物。
那名CIA的线人躺在床上,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五指的指尖被剥离到露出白骨。这幅场面哪怕对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触目惊心,但屋内唯一的那名少年医生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像面对一名寻常的患者那样,撑开他的眼皮检查。
“对光反射正常,看来他们还知道下手轻重。”
他的声音像淬着冷光,脱了粘上血的手套,朝一旁摊开右手。此前负责的医生连忙将检查记录递上去,久川埴只看了一眼结果,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接心电监护,给氧,准备输血吧——静脉已经打开?”
那边的护士连忙点头,久川埴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同僚紧张地说:“基地里的血库已经很紧张……”
“那就之后再打报告,让塞德去头疼好了。把血袋都准备好……愣着做什么,还要我教你吗?”
“不……”
“那就快去。”
久川埴插着兜回首,房间里被他的目光扫到的人,全都拼了命地忙碌起来。这下站在门口的赤井秀一反倒成了最悠闲的那个。
“你看,所以你说你非要进来到底是做什么?凭空添乱罢了。”久川埴走到他面前,仰着脸看他,
“现在你可以去外面等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吧。”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赤井秀一心下了然,这个聪明的少年早已看穿所有事情,只是始终纵容着一切事态的发展。
——所以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造就这样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