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波本。”久川埴这样说,“明天,替我去医院找一个叫尚田道夫的医生,只能是他,只有他会操刀清水茜的手术。”
他穿着短袖衬衫改造而成的儿童外衣,气势十足地指使波本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年幼的孩子抱臂坐在沙发上,任谁看到他严肃的神情都不会小瞧他。
等波本将碗筷和地板都清理干净了,久川埴这才满意地点点下巴,撑着扶手跳下沙发,途中还险些被过场的衣带绊倒在地上。
“那瓶酒呢,你放到哪去了?”他背着手轻快地走过来,从桌上拿东西时不自觉踮起脚尖,那瓶波本的酒瓶对他而言显然过大,若非波从葱身后扶了一把,恐怕他细弱的胳膊得被酒瓶一下压塌下去。
他朝着瓶口往里瞧了瞧,里头居然还剩半瓶造孽的酒精,足以变小另一个不幸的人。久川埴的目光只在安室透身上停了一瞬,残存的理智很快打断他的想法,他坦然地把酒瓶塞给波本,一支食指指向水槽的方向,言简意赅地下令:
“倒干净。”
安室透几乎以为自己的打算被看穿了,但蜜勒米尔除此外却也没有更多的警告,幼童猫一般的目光时刻窥视着他,让波本很难不动声色地保存证据。
“然后,敲碎它,丢进下水道里。”久川埴说。
波本照做了,久川埴谨慎地跟在他身后,像能看穿他一般,敏锐地提醒:
“不要动歪念头,波本。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恐怕是你没命知道的。我想你也学过该如何守口如瓶。”
稚嫩的嗓音点到即止地表达警告,这场景着实有些割裂,因此波本好笑地拍拍对方的脑袋,背在身后的手则将一片玻璃拨进袖口。
“我很有自知之明,蜜勒米尔。”胆大包天的卧底这样说,“情报人员的生存守则之一就是,减少好奇心。”
“哼,你最好是。”久川埴犹疑地瞪起眼睛,仰着脖子的姿势很不舒服,于是懒懒地爬回沙发上和安室透讲话。
“关于尚田道夫,他是个怎样的人?”
波本也坐下来,很贴心地给久川埴递去一杯水。有时他觉得自己与蜜勒米尔的关系实在像一对盘桓的鹰,警惕、小心、戒备,但又不得不因合作而信任对方。
“他是……青田诚一郎的学生之一,很有手段——手术上的天分。”久川埴像在刻意控制话题中的信息量,保守地透露,
“你明天扮成外卖员的样子去取肝,送到东京公立医院肝胆外科的主任办公室。找个机会告诉他清水茜的事,想办法把小姑娘的病例调到我们手上。”
“他怎么会听我的?”安室透说,“一个主任级别的医师,他会被我们掌控?”
久川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在说“还没习惯吗?”,他慢吞吞地叹了口气:
“组织的控制力超乎你想象,尤其对于这种弱点明确的人……尚田医生的女儿曾经和一个赌徒私奔,惹上过关东的一个□□,我们帮过他很大的忙。
“你可以用涉黑的证据威胁他的职务,或者告诉他40万手术费用将打进他的银行,怎样都行。”久川埴垂下眼睛,专心玩弄自己的手指,状似无意地说,“不过,我想你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那是个和他的老师一样,伪善又无能的可怜男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是久川埴头一次和谁提起起他的父亲,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或许是连番变故的确让他的心理变脆弱了。
波本的表情变得警觉,久川埴因而及时停下话题,抱歉地扯出一抹笑。
“总之,这不重要。”他说,“尚田道夫,他一定会听从我们的要求,所以你只负责外送服务,我知道你擅长这个——”
说到这里,久川埴自然联想到与安室透的多重打工人身份,歪头笑了起来。
等他笑了一会,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才发现男人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说?”安室透突然开口。
“……什么?”
“尚田道夫,你说他伪善又无能,不是么?”
“……”久川埴撇过头去,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这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
“可是你看上去很难过。”
“……哈?”久川埴再次被噎住了,不得不说波本在这方面还算有天分。
“拜托,波本!你没必要关心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好意思,蜜勒米尔,你现在的体型看上去实在太惹人怜爱了。”波本露出一个真假未知的笑,“照顾孩子是成年人的本能哦。”
久川埴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安室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直直与他对视半晌,还是久川埴先耐不住挪开视线:
“真难以置信,我还能听见如此正常的发言。我还以为这里所有人都会赞同弱肉强食的法则,所以孩子们合该去斗兽场相互厮杀,而非在成人的怜悯下办家家酒。”
就像这个年纪的他自己。小学刚毕业的久川埴在生日那天见到前来拜访的朗姆,从他手中接过一颗糖,由此便在睡梦中到达了那个地方——囚禁了无数童年的训练营,那是个破碎的梦比完整的尸体还多的地方。
他颇为自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