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理查德的骑士说要带洛修斯去往审判所,为无辜受难的人们一个交代——
可到达的地方并非审判所。
是卡德王国皇室的宫殿。
登上阶梯,穿过长长的骑士队列,带着洛修斯到达这里的骑士理查德单膝跪在王位前,恭敬道:“陛下,我已将人带来。”
王位上是卡德王国的国王。
王位两侧,坐着卡德王国最强大的勇士,包括卡德王国唯二两名七级攻击力的勇士,唯一的白衣主教和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
银发少年站立在宫殿两侧近百尺的骑士队列之中,在人高马大、身着铠甲的骑士们的衬托下,显得削瘦到羸弱。
他静静地站在王位前,望着国王,带着很淡的微笑。
国王目光尖锐地将少年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声音严厉:“你是洛修斯?”
“是的。”
坐在国王身旁的白衣主教想要说一句“你在撒谎”,但这句话即将出口时,他无意与银发少年对视了一瞬——
无缘无故的不安刹那攫住了他,让他说不出话。
甚至仿佛他这样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以审视、怀疑、警惕的目光看着那个少年……
都是叛逆的行为。
神职者异于常人的敏感让白衣主教闭紧了嘴,身体紧绷地坐在座椅上,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膝盖,安分守己。
为什么会这样?
白衣主教心中警铃大作。
他年岁已过百,除了……除了在年少时与教廷中承受着主的意志的那位相见的那次,此后近百年,到现在,他成为白衣主教,都再未这样心悸过。
这个“洛修斯”,到底是什么身份?
白衣主教不清楚。
他也确信在座所有人,包括陛下,没有一个人知晓“洛修斯”是谁。
国王眼中掠过厉色:“洛修斯分明是个皇家骑士学院的一个一级治愈力的普通学生,你究竟是谁?!”
银发少年淡淡道:“我是他,我是洛修斯,陛下。”
“一个一级治愈力的人类,能够用火元素的自然力量在一瞬间毁灭一栋钟楼吗?你在愚弄我吗?”国王骤地从王位上站起身,厉声道,“你杀了阿布那和卡诺尔,你践踏了王国的尊严,还认为能在王国的审判前蒙混过关吗?!”
国王起身的瞬间,“铛铛铛”钢剑拔出声连绵响起。
左右两列骑士出剑,剑锋冷光熠熠,指向当中的银发少年。
少年露出微笑,声音云端一样缥缈:“他们没有死去。”
国王骤地神态空白,陷入恍惚。
钢剑落地声纷纷响起。
国王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好像看见银发少年向他慢慢走过来,踏过落在地上的钢剑,他赤着脚,踏过剑锋,却没有流血。
少年停在王座前,停在国王的身前。
他比国王矮个头尖儿,也不若国王魁梧。
在已显露出老态的国王面前,少年像是国王的孩子。
可少年抚过国王的发顶,像父亲对待他的孩子那样。
和谐得让人心惊,仿佛生来该如此。
他语气缓和得像平原流过的溪流——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陛下。犯错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国王双眼茫然,下意识跟着银发少年的话语喃喃:“惩罚……”
“他们将回归自然,回到他们来的地方。”
国王无言,他的头脑像被全然清空了,只看得见少年温和的微笑。
像谁呢?
国王没有精力去思考。
“他们将永远陪伴着你,在你左右。”
国王跌坐回王位,阖上眼,陷入了沉睡。
少年喟叹:“好好睡一觉吧,梦醒了,你会忘记所有。”
宫殿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上百名骑士已经跪倒在地,沉睡不醒。
甚至王座旁的骑士长也不能幸免。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两个睁着眼的人——
洛修斯。
和白衣主教。
白衣主教脸色纸一样苍白,他已经很年迈了,发白苍苍,像眼角鼻侧的每一丝皱纹都在颤抖。他从座椅上跌落,跪在少年身前,一滴眼泪在他苍老的面颊上滑落。
他大口喘着气,像哮喘发病的病人,手抖得连一个简单的十字礼都无法完成。
白衣主教同样已说不话:“您……您是……您……神降……”
白衣主教语无伦次,只能深深地跪伏下身,受万人敬仰的老者匍匐着发抖。
可他不是害怕。
他愿意现在立刻死去。
因为死而无憾。
银发少年笑着扶起老人,他扶着老人的手臂,那一刻,如枯木逢春,自老人皱褶的手背,到他的躯体,他的面颊,岁月的痕迹化为灰烬,青春的火焰重新在他躯体中点燃。
白衣主教像个孩子一样只会哭泣了,甚至无暇注意身体的变化。
“答应我,为我保密。向我立誓,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要说出你所看见的事。”
“我……我发誓,”白衣主教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用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