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少眠沉默片刻, 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叶呈。
其实方才他便在人群中注意到叶呈了。
苏少眠看了眼叶呈穿在外衫外的斗篷, 这件斗篷颜色素白、用料上乘,很是宽大。
叶呈方才便是穿着这件银白的斗篷、戴着帽兜站在人群的角落里, 手里还提着他那把银白的刀。
这装扮说起来似乎很是惹眼, 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若他想在人群里隐藏自己,其实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叶呈的武功自然是除了沈澜洲以外无人能敌的高强,当他可以敛了生息,站在人群角落里, 哪怕身周人群熙熙攘攘,却无一人注意到他。
他们只会觉得觉得身边似是站了个人,但那人那样消无声息的, 存在感极低, 这么人这么多, 正彼此聊天的人群很容易就会忽略他。
这对于叶呈来说不是难事, 据说早年叶呈还未出名的时候,他为了杀一个作恶多端、却功力高强的邪教之人,曾消无声息地隐藏在那人教内某角落长达五日之久。
那恶人手下高手无数, 平时将他周围保护得密不透风,叶呈便是那样隐藏在暗处五日,直到找到了他防备的某薄弱时刻, 才突然出手、一举得手。
这后来也成了叶呈的成名一战。
自那之后, 天山派叶呈的名声便传遍了整个武林。
但苏少眠却早就发现了他。
倒不是叶呈的功夫不到家, 实在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苏少眠对叶呈太过熟悉了。
尤其叶呈虽站在暗处、又戴了帽兜,却始终不曾低头,一双眼睛一直直直地盯着沈澜洲。
每当沈澜洲与苏少眠有什么互动,叶呈的视线都会极为热烈,男人的目光像是着了火一样定定地夹抢带刺地看过来,苏少眠再迟钝也不至于发现不了。
沈澜洲显然也注意到了。
只是他显然并不想理会叶呈,甚至在苏少眠实在受不了了这诡异的氛围企图将沈澜洲打发走的时候,他也毫无疑议地、恍若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呈存在一般地乖乖离开了。
沈澜洲也许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苏少眠,他确实是对叶呈一点点都不在意。
可沈澜洲不在意,不等于苏少眠也就不在意了。
毕竟当年沈澜洲因为木缠果实与叶呈在一起的时候,苏少眠不仅是亲耳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是……亲眼撞见过好几次。
当时那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似乎直到今日都仍在苏少眠眼前,苏少眠不比沈澜洲洒脱,实在做不到对此视若无睹。
四周气氛一时胶着。
苏少眠看着叶呈,叶呈也看着苏少眠,两人无一人说话,可彼此视线对视,其中的对抗压抑,却能让每个人都看出来。
周围的病人们此时哪怕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不对了。
再结合之前这个白衣男人坐下时说的那句话……
病人们眼神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懂了彼此眼神的含义。
虽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这种情况总归是不好再留下来多看的。
很快便有药房的活计上前,组织着病人们离开,若真有急病的病人,自然也妥帖地安排到了其他大夫那里去看病。
很快后院就只剩下了叶呈和苏少眠两人。
苏少眠看了叶呈许久,久到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许久后,苏少眠才有了动作。
他竟是笑了。
苏少眠低下头,又拿起了一旁的毛笔,将它细细地、均匀地沾上墨,一边写着手头的案卷,一边道:“叶前辈来这里做什么?一来就赶走我这么多病人。”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竟没有多少怨怼。
苏少眠低着头,垂着眼睫悬腕写着手下的案卷,有阳光站在他脸上,这个白衣男子清秀温和的脸上竟是一片平和。
要是有人在知道一切前情的基础上在此处听到了苏少眠此时的语气、看到了他此时表情,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以苏少眠的性子,面对叶呈这个曾用那样的方法欺辱过自己爱人的男人,怎可能表情这样平静?
这样仿佛丝毫不在意的毫无波澜?
叶呈见苏少眠这幅表情,男人本就因方才沈澜洲与苏少眠亲近而一直沉着的脸色此时更是暗沉。
叶呈看了苏少眠许久,沉默片刻才终于从斗篷中将拿出样什么东西,放到了苏少眠面前。
苏少眠抬眼看了一眼,见那是一本书。
蓝底的封面上用墨色的毛笔写了四个字,《苏阳县志》。
苏少眠看了那本书一眼,抬眼看向叶呈:“叶前辈给我看这本书是想干什么?这本书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说着伸手翻了翻那本书,毫不在意地笑笑:“如果叶前辈是想给我看其中关于木缠果实的记载,那不必麻烦了,我早就知道了。”
“你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叶呈垂眼看着那本《苏阳县志》,道,“澜洲离开后,我又重新回了一趟苏阳县,从苏阳县的祠堂里看到了完整版的《苏阳县志》。”
“那本书上有书编纂着的名字……苏少眠,我在其中看到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