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拉着凤祁一直朝后山走去。
眼见已经彻底离开人群,凤祁轻笑着开口:“你这是要带我私奔去吗?”
季朝云脚步猝然一顿。
他没有回头, 凤祁只觉得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冷得透骨, 指尖苍白得几乎没有丝毫血色。
凤祁叹息着摇摇头,将对方的手掰开, 再握进掌心:“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若你不接受,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就好了, 何必与自己为难?”
“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季朝云抽出手,声音低哑, “你做得到吗?”
凤祁苦笑一声:“我不是一直都在这么做吗?”
季朝云指尖颤了颤, 仿佛被一把尖刀刺进心口,他被那痛处一点一点凌迟着,就连呼吸都能牵扯出剧痛。
凤祁凝视着对方的背影, 轻轻问:“你想与我说什么?”
“……”季朝云嘴唇紧抿,一句话也说不出。
凤祁也不催促, 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此事……是我不对。”过了许久,季朝云哑声道,“我们今天只是在做戏,明日我会向树爷爷辞行。功德的事你不必再帮我, 等离开了榕树族, 你便回书院去吧。”
凤祁眯起眼睛:“你赶我走?”
季朝云闭上眼, 声音轻轻发颤:“等回书院后, 我会向督察殿提请更换弟子院, 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凤祁的神情凝了下来:“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
“回答我季朝云, 你觉得躲着我,我们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季朝云没有回答。
凤祁掰过他的肩膀,低头看着对方低垂的、通红的眼睛:“你若真的这么想,为何不敢看我?又为何这么难过?”
“晚了,朝云。”
“我们相识这几个月,你有无数机会推开我,可你没有。你觉得只要躲着我,我就能忘了你?”凤祁轻嘲一笑,“季朝云,三百年了,你忘记过凤霄吗?”
季朝云的身体重重颤抖一下。
“你遇到凤霄那年,比我现在的年纪还小吧。”凤祁道,“当年的你都能够这么义无反顾,凭什么觉得我不行?你能等得起三百年,凭什么觉得我等不起。”
他放柔了声音,轻轻道:“多奇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好像冥冥之中被人推了一把。它告诉我要去你身边,陪着你,守着你,护着你。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留在书院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
季朝云肩膀轻轻颤动,眼眶酸涩,眼前模糊一片。
“我知道你现在回答不了我,没关系的,我能等。”凤祁温声道,“两百年,三百年,五百年……那家伙与你相识三个月,便让你等了三百年,我等等你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我……”季朝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会有结果的,我根本……”
“你如果想说你对我根本没有一点感觉,我是不会信的。”凤祁叹了口气,温柔地揉了揉季朝云的脑袋,“想了足足两天要怎么与我一刀两断,你的最终表现就是这样?连装都不会装,没见过比你更傻的龙。”
“……”
“你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觉得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可这哪里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一直在纠缠你。”凤祁的手缓慢下移,握住季朝云冰冷的双手,“他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我的小龙一点错也没有。别难受了,你要实在不开心……这个给你。”
凤祁摘下手链,系在季朝云手腕上:“用鞭子就抽我一顿,解解气。我以前打过你,你现在打回来,好不好?”
季朝云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他明明才该是觉得委屈的那个人,却反倒来安慰他,怕他难受。
可凤祁越待他好,他心里便越觉得难受。
三百年前那段过往是真的,中间三百年的等待是真的,来书院后这几个月相处也是真的,他心中明明有别人,却仍然不受控制地被这个人吸引。
他从未察觉到这些,直到两天前的那天夜里,那个将落未落的亲吻。
那夜凤祁的态度,将他一直以来不愿去想,不敢去想的事情揭示于天光之下。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季朝云深深埋着头,浑身止不住颤抖,紧咬着下唇泄出几声哽咽。
“怎……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凤祁一下被他眼泪吓蒙了,难得有些手忙脚乱,想抱他又不敢,试探地扶住他的肩膀,“别这样,别这样……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不是你的错,别哭。”
凤二殿下没经历这种情形,连哄人也不会哄,乱七八糟安慰了一堆话,把人哄得越哭越凶。
季朝云此生也从未有过这般极致的发泄,与凤霄分别时没有,被逐出龙族时没有,前世意外丧命也没有。他浑身脱力地发着抖,很快就连站立的力气都不剩,慢慢跪坐在地。
他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进草地里。
凤祁从未见过季朝云这般模样,只觉得这比拿鞭子抽他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