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的下巴已经快掉在地上了。
这孩子长这么大只听过外地人说他们草原人性情奔放、民风淳朴, 敢于大胆求爱,还从来没见过, 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这两个要多落魄有多落魄的落汤鸡居然在他家认真地谈论着到底要不要领证的事情!
他张着圆圆的嘴,从被这二人调侃的窘迫变成了看好戏的模样,悄么声地站起来挪去母亲身边,贴心地给两个人腾出了一些空间。
“嘘——”他给端着一个精致水壶的母亲比了个手势,让她等下再过去。
和他拥挤在毡房的一角,林娆感受着从他手上不断传来的暖意,却感觉一阵嗡嗡作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轻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想看他的眼睛, 却在转头的那一刻看见他飞快地别过脸, 低垂着眉眼。
“呃哥们儿, 你再说一遍?……我, 我有点懵。”林娆扶着脑袋,感到有些头大。“没记错我们才认识五个月, 五个月前你还在川林阁喝着茶跟我说你妈催你相亲有多烦, 自己多么不想考虑这件事儿呢……”
而且五个月前她也一样这么想。
洛岑低着头, 额头贴着她的手背,有些颓唐地点点头:“是啊,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让我这么……”他看她一眼, 又低了下去, “不舍松手。”
林娆咽了咽口水, 被他牵着的那只手的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不知道他的突然和迫切源于什么, 只知道自己大脑是一片空白。
领证结婚,这个词实在是太遥远了。哪怕杨静岚整日在她耳边叨念,她都觉得自己离它有着十万八千里远。
从认识他到恋爱,事情发展比她想象的要快了很多。五个月真的足够确定这一生要一同携手的人吗?她并不知道答案,也不清楚他又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
洛岑心里有些慌乱,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有经过大脑的深入思考和加工处理就在这样不郑重的场合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内心一阵懊恼。
可男人总该为说出去每一句话负责,他静静等着林娆说话,刚才极速跳跃的心脏早已沉底。
果然,他听见她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小声而清晰:“洛岑,你看着我,告诉我,这究竟是你的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稳妥发言。”
不知道是雨天带来的寒意还是她话语里惯有的冰凉,洛岑心里一惊,握紧了她的手,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抽离。
“我……”他抬眼看着她,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被水珠凝成一绺一绺,一滴顺着鼻尖往下流,眼里清明澄澈,倒不像对他心生恼怒。看进她眼里的一霎那,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我先说吧。”林娆吸了一口气,打断他的犹豫,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抬起,随意擦去脸上的雨水。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从多吉的角度看去已经靠近了他的怀里。“你知道的,我有些方面一直都不够敏锐,甚至迟钝得让你心累。只是这件事儿我真的,不敢轻易给你回应。你想,我们甚至都还没有在一起生活,又怎么知道我们适不适合一起走一辈子呢?”
洛岑见她一边说话一边使劲儿往自己身边凑,紧闭双眼,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嘴唇动了动,就听她继续道:“恋爱是咱俩的事,爱怎么谈怎么谈,根本不关别人的事。可结婚不一样,这段关系的结成不只关于你我,你……懂我吗?”
婚姻意味着责任,不只是两个人的决定,更意味着两个家庭从此便有了紧密联系。她实在是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将两个人的事情变成两个家庭的事情。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她想。
“嗯,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她身体前倾,凑到他嘴角眷恋地亲了亲,默默抚慰着影帝紧张的内心。
“我也分不清是冲动还是坚定了。”洛岑下巴放在她头顶,她清香洗发露的味道在他鼻尖游荡。“我觉得我一直都很过分,就好像永远是我在逼着你往前走、往前想,明明不想给你造成困扰,却好像一直在让你陷入困扰,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
他这样低声下气让她瞬间了然他的紧张,却又在下一秒心头漾起一丝甜蜜来。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皮相下的温柔,一直是她认为他跟别的男人最不一样的地方,跟他在一起她永远能感受到人格的平等的尊重。
“你说得对,建立婚姻关系是需要慎重考虑的。我懂你的意思,也不能更懂你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妈催了我这么多年我都不急呢?”
林娆听他讲着,“噗”地笑出声,亲昵地蹭了蹭他,可又有谁能想到万年单身狗的洛影帝有朝一日会猴急地说出“想领证”这样的话呢?
他任由她蹭着,压低的声音显得无比磁性:“我们现在可以不考虑这件事,你也可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可是林娆,我只想让你明白,现在的我已经想像不出,从今往后站在我身边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了。”
所以才会害怕,害怕会有比自己更好的人更加吸引她,害怕自由如风的她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身边,害怕有一天她轻描淡写地在直播的时候说“洛岑啊,就是个普通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