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正在那处摇头晃脑的齐声读诵着,秦先生问牟彪,
“你在家中可识字?”
牟彪有心想应自己学文学武,诸子百家也是都有涉猎,却是想起前头在书房里与三字经大眼瞪小眼儿的情景,不由脸上一红,又气又羞的应道,
“回先生,只略略识得几个字!”
“嗯!”
前头老管事来打听时,早将自家八少爷的情形讲明白了,秦先生听了倒也不吃惊,一指最后一排对牟彪道,
“你去那里坐……”
牟彪抬眼看去,却见最后一排坐着几个四五岁的小孩童,此时正一个个从书本后头探脑袋看着他,有一个嘻嘻一笑,露出两个黑洞洞的门牙洞来,牟彪心下羞恼的不成,
“小爷堂堂武状元,如今竟沦落到与这帮子小屁孩为伍,真是奇耻大辱!”
秦先生见他犹豫,不由眉头一皱,
“嗯?”
牟彪苦着脸抬头道,
“先生,我……我都十岁了,能不能坐前头去呀?”
刚才他眼光扫过,早看清楚了,前头的都是年纪大的,一看那样儿便是学问好些的,秦先生哼了一声道,
“我这堂上,学问好的都在前排……”
说着一指头排头一位道,
“这乃是张仁贵,如今已是将孟子通篇读完,你若是能读完便可坐到他身旁去……”
先生的话一说完,牟彪一脸便越发红了,一众孩童都隔着书本在后头偷笑,眼看着牟彪垂头丧气一步步挪到了最后一排坐下,那少了两颗大门牙的小孩儿正是他的同桌,这厢转过头来冲他一笑,
“你叫甚么名字……你有书没有,没书同我一起看!”
牟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多谢好意,小爷我……有!”
说着从自己背着的书袋里摸出了一本三字经,跟着最后一排的几个小孩儿,小声的读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他身旁的同桌侧着耳朵听了听,小声提醒道,
“大声些,要给先生听到,若是不然……”
他这不然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上头秦先生在问了,
“牟彪,你可是不会读?”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看得牟彪脸色涨红,忙应道,
“会读……先生,我会读的!”
三字经都不会读,讲出去岂不笑掉人的大牙?
秦先生便喝道,
“那……为何不大声一些……”
“……是!”
牟彪涨红着脸,在众人的窃笑之中,放开了喉咙读了起来,
“苟不教……性乃谦……教之道……贵以专……”
果然还是爹有先见之明,让自己隐瞒了身份到这里读书,若是自己摆明了身份进来,让人知晓锦衣卫指挥使家的公子连三字经都读不通顺,此时间岂不是要掘地三尺,打个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了?
牟八少爷在私塾之中面红耳赤的呆了小半日,好不易捱到了下学,跟着众同窗一起给先生鞠躬告别之后,便匆匆出来寻自家的马车,这私塾之中倒也有几个家境殷实的孩子,也有家中赶着马车来接的,那读书不错的张仁贵家便有马夫赶着平顶黑漆的车来接人,
“少爷!”
马夫下来殷勤的扶了张仁贵上车,在一众孩童羡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牟彪却是左顾右盼正在寻自家的马车,怎得看来看去都不见牟虎与老管事的身影,在他身后有人捅了捅他,
“牟彪你家住哪儿?”
牟彪回头一看,却是自家那缺了门牙的同桌,这小子名叫冯链,乃是他们练大字时,自己瞧见他歪歪斜斜写下的名字,牟彪虽说将以前读的书全忘记了,但练字的笔感还在,写出来的大字,虽离大家还隔了山水几重,但比这满学堂的小屁孩儿还是强上不少,因而得了先生夸奖,总算是挽回了一些颜面,同窗们也对他少了许多讥笑。
冯链拉着他的袖子问,
“你要不要同我们去后头玩儿?”
牟彪一脸不耐的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推他道,
“去去去……一帮子小屁孩儿,有甚么好玩儿,我才不去呢!”
小爷堂堂的武状元,难道还同你们撒尿和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