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些少爷们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活奢靡,为显自己的本事,出去办差,身上没带上几两银子,家里的小厮丫头也不用了,自家在外头同同僚挤在一处,住那简陋又臭味儿熏天的大通铺,这些倒也能忍,忍上几日习惯了也就好了,可有一桩却是万万不能忍,他们所办的差事,全是任人差遣,被人呼来喝去的,他们是隐了身份去的,被人当下人使唤那也是应当,这些个公子哥儿们一个个心气高的很,尤其是老三一心想自己谋一个好婚事,于是咬牙忍着,不肯低头认输。
可他在盐运司下的仓房里做个小吏,说是小吏却如同那粗使的下人般被上官欺压,平日里公务且不用说了,私下里给上官洗衣做饭都要去,前头三公子还端着大家公子的傲气,对这种逢迎讨好嗤之以鼻,不肯低头,可待到后头被一帮子同是小吏的同僚们排挤时,他才知晓,自己不肯同流合污那就是最大的无能。
三公子极是沮丧,原本满腔的壮志,被这污秽的官场浇得是一丁点儿不剩,只是一心想回家去,躲在父亲的羽翼下头,受家族的庇护。
不过好歹,他还是爱脸面之人,觉着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在爹面前实在丢不起这人,于是咬牙捱到了一个半月,才辞了差事,回转了家中。
而此时牟家老四在北镇抚司衙门打杂,在这处总归是他老子的地盘倒也没有受人欺压排挤,只北镇抚司的事儿实在太多,他在那处打杂,每日里只能睡上两个时辰,其余都是在来来回回的奔忙中度过,牟四公子一想起这份差事又忙又乱,一月的月银还不够自己在上等酒楼吃上一顿,那便立时失了斗志,干上了一个多月便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牟六公子在京卫营倒是挺快活,在这处都是粗人,一个个一言不合便会撸胳膊,挽袖子开打,牟六公子甚觉满意,只觉着此处最对自己胃口,只唯一不满的便是这京卫营的伙食实在不好,上头克扣军饷太甚,却是全从这些当兵的嘴里抠出来的,每日里青菜萝卜,别说是肉了,便是连油腥也不见一点,牟六公子每日还要操练,肚子里没有油水,那是饿得头昏眼花,两腿打颤,于是在京卫营里呆了一月之后,却是麻溜儿的收拾东西跑回了家,回到家头一件事儿,便是叫嚷着要吃大肘子,还一吃就吃俩,弄得灶间的婆子一阵的奇怪,
“不说是八爷出京办差了么,怎得这就回来啦?”
“不是八爷,是六爷要吃!”
又说那牟家七公子却是在外头呆得最久的,在五城兵马司做个跑腿儿的,没事跟着一帮子人打马游街,四处巡逻,他出身膏粱,吃穿不愁,从不知人间疾苦,可在五城兵司这三月那是遍赏了京城百姓的生活百态,有为了一个铜板,把婆娘脑袋打出血花儿的卖货小贩,有因着一块肉没吃上,坐街面上嚎啕大哭的小屁孩儿,有丈夫死了,还带着瞎眼婆婆讨生活,当街卖酒被人调戏的小媳妇,也有那两拨帮着老大争女人,在街上打的满地打滚的地痞无赖……
牟七公子人虽出身富贵,心地倒也纯良,见不得人受苦,见着人受苦便伸手进自家钱袋里掏银子,可他出家门时身上只带了十两银子,在五城兵马司里做跑腿儿的,一月的月俸放在百姓家也只紧够一家子吃饭罢了,如何有多的银子帮人?
于是三个月过后,他也灰溜溜的回来了!
几个儿子回来见了牟斌,他们在外头如何表现,早有人报到牟斌面前,这厢见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儿子,牟斌倒是没有责骂,只是一一问道,
“这回可是服气了?”
老三便是心里不服,嘴里也是服了,他知晓自己离了家,没有靠山在旁人眼里也就是个下人的料,只得低头认错,
“爹,儿子知晓错了,儿子以后都听爹的!”
老四倒也干脆,
“爹说甚么就是甚么,儿子没有二话!”
老六则是应道,
“爹,儿子倒是想出去办差事,只下回您给寻个能吃饱饭的地方,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老七则是一脸忧国忧民道,
“爹,儿子想读书,想科举,以后做一方的父母官,为百姓谋福利!”
牟斌对老七的回答最是满意,儿子们都回了府,又眼看着夏日快过去了,今年牟家的女眷们便提前回了城,四莲也跟着回了城,待回到城中休息不过二日,这一日午后外头有小厮过来清静院,拍打院门,
“砰砰……”
那守门的婆子知晓四莲正在午睡,闻听立时出去开了门,见得拍门的小子便要去揪他耳朵,
“你这臭小子是找死不成,这时节来拍门,惊着主子休息,小心吃板子!”
那拍门的小子一面躲一面道,
“妈妈你别揪我,是外头有人要见八少夫人……”
“是何人?”
那婆子一愣,手上便放下了,
“说是八少夫人妹子的邻居……”
“妹子的邻居?”
那婆子知晓八少夫人的娘家父亲不在京城,只姐妹几个在城中,不过平日从不登门,今儿怎会是邻居来寻,必是有急事了,当下便问,
“可是说了甚么事儿?”
那小子应道,
“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