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去的吃食,便如同大海里散出的鲜血引来了群鲨,又好比饿狼群里扔进了一只羔羊一般,无数原本形容枯槁的灾民,立时就化成嗷嗷大叫,双眼放着绿光的怪物一般,似潮水一般涌向了他们,他们饥渴的眼中放出贪婪凶恶的光芒,仿佛不是要吃他手中的饼,而是要吃他的肉一般!
一只只干枯的手臂向他伸来,黑污的五手指甲向他抓来,人人都大大的张着嘴,露出无数的尖牙,那气势没有经过的人是决想像不到的,太子爷脚软了,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也幸得是牟彪反应快,一把拉过了朱厚照,将他甩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再反手一刀插进了太子爷坐骑的马股之上,那坐骑吃痛,长嘶一声,扬起前蹄生生在人潮之中开出一条道路来,领着众人狂奔而去,这才免了被灾民包围的下场。
若是牟彪,那么多的人,便是一个个站着让他们砍,怕也要累得他们手断筋舍,落得被灾民分食的下场!
从那之后他们都不敢随意施舍东西给灾民了,若是实在瞧不过眼,便如牟彪这般先叫人围了四周,隔绝了其余人的视线,这才少少的给一些,如此直到来了这开封城下……
牟彪打量那地上挣扎两下,便无力再动的男子,他脚下有分寸,知晓这一下伤不了他的筋骨,便又叫他,
“你过来,我问你话,你若是应得好,我便将这饼给你吃,还给你们一家子吃……你若是不好好应答,我便换一个人问……”
那男子听了,果然双眼一亮,咬牙一个翻身又爬了起来,呼哧呼哧的过来跪在牟彪面前磕头,
“只要爷肯给吃的,让小人做甚么都成!”
“嗯!”
牟彪点头,又问他,
“你们是哪里人,姓甚名谁,怎到到了开封,到了多久,开封府可有开粮仓周济灾民?”
那男子应道,
“小人乃是怀庆府人……”
“怀庆府……”
牟彪眉头一皱,
“怀庆离此很是有些远,你们怎么到了开封?”
那男子苦笑一声,因着撑着久了,手上无力,便缓缓跪坐了下来道,
“小人一家都是怀庆府人,小的姓郝,名广贤,一家都在乡下务农,只小人读过几年私塾,我们那处今年春日起便只下过两场雨,之后滴雨未下,家中田地龟裂,颗粒无收,小人家中原也算得富户,本是有些存粮的,可官府下乡征粮,将家中的存粮全数抢夺一空,小人一家无奈只得从怀庆府一路乞讨到了开封……”
郝家人的遭遇与千千万万的灾民大同小异,牟彪他们一路过来听了不下百十八遍了,听来听去,都是天灾加上人祸,牟彪点头,又问道,
“那你们到了开封可有吃的?”
那郝广贤应道,
“初时还是有的,不过从昨日开始便没有了……”
“可是开封府没粮了?”
郝广贤应道,
“听他们说……不是没有粮了,只是开封府的官员将粮仓里的粮私下卖给了无良的奸商,奸商以十倍的价钱卖粮给了城里的百姓,我们这处却是无粮可吃了!”
以前的时候一日里总还能一人吃上一碗清粥,如今却是连清粥都没有了,牟彪听了眉头一挑问道,
“那……他们的话你可是信?”
郝广贤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小人不知当信还是不当信,总归这两日没有清粥,再等两日怕是一家老少都要饿死了!”
灾民之中说甚么的都有,有人信,有人不信,可在郝广贤看来,听得再多有甚么用,断没有一碗清粥来的实在的!
牟彪点头把手里的饼递给了他,
“吃吧,吃完再说!”
郝广贤大喜接过饼去,自己没吃又爬回了家人身边,一家人见了十分欢喜,取出一个破碗来,将前头牟彪给他们的水倒在里头,把饼放在里面,就那么一家大小十几双眼死死盯着那碗,却是在等着水将碗里的饼泡化开来,一人喝上一口。
朱厚照见了只是叹气,
“啸林,有人过来了……”
牟彪早看见四面的灾民见着这边有人弄着了吃的,正有人缓缓的起身走了过来,当下冷哼一声吩咐道,
“不许让人靠近这里!”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形下,甚么礼仪廉耻都没了,唯剩下无尽的贪婪与恶毒,这时节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自己,弱者就只有被人凌辱欺压的份儿!
他们这一路见得太多了!
所以待到那些灾民近了时,锦衣卫的人出手了,一刀鞘冲着领头那个去了,那人被抽翻在地,脸上肿了起来,倒在地上连呻吟都发不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待到他们面前倒下十来个灾民时,这些人终于惧怕了,退缩到了一旁,却还是不死心的紧紧盯着这里,但凡守卫的人出现一点儿松懈,就有人冲上前来,抢夺郝家又或是牟彪他们手里的食物。
朱厚照身边坐着英儿和刘瑾,略下面一些坐着牟彪,四人就那么神色木然的与灾民对视,那边郝家人的饼终于泡软了,一家老少轮流着,拿着黑乎乎的碗,一人一小口的吃着,这么一个小小的饼,一家七八口人吃,自然是不够的,不过有那么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