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比起以前来,那是丰厚了不少,孩子们出街那兜里都是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铜板儿,三莲家的王兴业已经十六了,王兴邦也十四了,他们自觉领着弟妹们出来玩儿,自然应当照顾着他们,更是卖力向南边来的表弟推荐京城好吃好玩的东西。
表兄弟妹们走过一条长街之后,便已经是人人双手塞满,边吃边走了,王兴业生的高大,读书虽不行,但身板子十分强壮,他当先行在头里,在拥挤的人堆里给弟妹们开路,这厢拔开人堆往前头的招牌一指,
“就是那家……他们家的炒糕儿最好吃,你们等等……我去给你们买些来尝尝!”
当下埋头往前一冲,人就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福哥儿被一帮子哥哥弟弟还有妹妹们护在当中,在人堆里艰难前行,挤着挤着,就听到人堆里有人惊喜的叫道,
“兴业哥,知书哥,成安哥……你们……你们也在啊……”
众人转头一看,见得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正一手拉着另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冲着他们招手笑嘻嘻道,
“正要说去寻你们,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们了!”
王兴业见状忙领着众人过去,拉过来福哥儿道,
“福哥儿这是七叔家的昙儿和丹儿?”
这是贾尤传入赘的关家生的两个女儿,下头还有一个小儿子年纪太小,又被关氏看的如珠如宝,这大过年的街面上人挤人,关氏自然是不放心小儿子出门,两个大女儿要出门凑热闹,她便派了家里两个老婆子跟着,昙儿和丹儿见着福哥儿忙上来行礼,两下引见之后,便汇合在一处,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福哥儿外头瞧着温文尔雅,内里却是个有些冷淡的性子,兄弟姐妹多了,他便嫌闹腾,陪着逛了半日,便寻了一个看书的借口钻进了书铺子里。
王兴业知晓这位表弟乃是十分厉害的举人,又身份不同,他出门时娘可是特意叮嘱过要好好待他的,于是也不拦他,由着他去书铺子里看书。
福哥儿躲进书铺里,见里头已经有不少身着长衫,头戴儒巾的读书人了,大家都是斯文人,个个埋头读书,偌大的书铺里虽说人不少,但里头静悄悄的无一人喧哗。
福哥儿踱着步子边看边走,不知不觉进了里间,见得里头宽敞的屋子里,摆放了七八张桌子,已有好几人坐在桌前正在提笔抄写书籍,此时的书铺大多都有这种抄书的活计,有那家贫无银买书的文人练得一手好字,便到书铺之中抄书为生,即可赚银子,又可顺便读书,还可练字,当真是一举三得。
而书铺老板也乐于如此,一来可雇佣廉价的抄书人,二来若是这些书生里头出了一位榜上有名的,他们这铺子也跟着沾光,名声打出去,那是卖多少书都赚不来的,他们也是一举两得。
福哥儿打眼扫过去,却是在最后头一间书桌上瞧见了一名女子,这样的书铺里,难得有女子抄书的,他不免多看了两眼,因是在大庭广众那女子用帕子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福哥儿记忆好,一眼便瞧出是那位药铺里的小娘子。
那一日见过之后,他第二日又去了医馆一次,只这一回那小娘子并未露面,他在院中隐隐又听到了那年老的妇人喝骂之声,如今在书铺里见着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小娘子察觉有人看向自己,抬头与福哥儿四目相对,她愣了愣显是认出了他,福哥儿冲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那小娘子看着他高瘦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后,低下了头继续抄写。
福哥儿在书店里随手翻书,居然让他见着了一本前朝西洋外族人的经书,不由大感兴趣,取出来翻开看了看,第一页上头画了一个裸身男子被钉在木头架子上,他不由一笑,
“瞧着倒是与那些外族人带来的书一样……”
正打算再翻开看看里面,突然被一阵突兀的尖声喝骂惊了,
“我把你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屋子里的人都抬起了头,福哥儿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四下瞧了瞧,是里间传来的,他快步两步挤了过去,果然见着那里间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揪着那小娘子骂道,
“我把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这里一屋子的男人,你跑到这处来是想勾引谁?”
那小娘子被她一巴掌打掉了面上的帕子,露出一张绝色的脸来,一屋子的男人瞧见,立时露出兴味的神色,福哥儿见状眉头一皱,想了想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里头的母女二人还在吵闹,不过都是那年老的妇人尖着嗓子骂人,
“我一个不留神儿,你就跑到这处来勾引男人,成日家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你又勾搭了谁……你怎么不去青楼里卖?”
这老妇人骂得难听,神情凶恶,那小娘子不敢还嘴,面现凄苦之色,眼泪刷刷的流下来,泪珠儿在尖尖的下巴上挂着,楚楚可怜的样儿,引得一屋子的老少男子都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有那年轻气盛的上来劝道,
“这位大娘,我们这里都是读书人,还请万勿口出污言,坏了我等的名声!”
那老妇人闻言大怒转身去怒视那说话的男子,
“好哇!老身不找你,你倒自己蹦出来了,你就是奸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