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但他看着面前浑身颤抖,默默落泪的男人,却觉得他掉下来的泪珠好似一把把尖锐的刀,狠狠插在心头。他本是魂魄,没有心,心口却被他的泪水搅的血肉模糊。
他愣愣的看了一会,想要伸手为他将面上泪水拭去,告诉他:别哭。
但他碰不到他。
后来又是一阵浑浑噩噩的日子。这个男人从第二次来时就不再落泪了,可他看着他眼中的黯然神伤,心里却一次比一次难受,一回比一回更疼。
他想让这个人别再来了,是不是看不到他,自己就不会跟着难过,不会再有这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对方好似听见了他的心声似的,真的很有一阵子没有来过。
他轻飘飘的游荡在万年玄冰室内,这地方很大,但这么多年来,也被他摸遍了。
等他忍不住一再看向那道黑漆漆,空无一人的石阶时,才忽然发觉:啊,他是真的很想见他的。
于是又是漫长的等待。
这期间,他魂魄又凝固了几分,好似回想起了不少东西,但仔细一想,却又如同梦一般,手指一碰就散去了。
在他等的心里空的难受,几乎要忍耐不住时,这个人终于来了。
他看着他伸手轻柔的抚上自己身体的面颊,面上笑意温柔极了:“无忧,我已突破大乘,此后来这里陪你的时间,又多了些。”
他心里忽然轻轻一动,有什么回忆破开封锁,在脑中清晰了起来。
他叫顾无忧,面前这个人……是他的道侣。
他叫他七童。
时间过的极快,又好像漫长的惹人发疯。顾无忧渐渐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想起他和花满楼之间的点滴日子。
五百余年的时光在他脑中慢慢回溯,他平日凝聚魂魄之余,就靠着这个打发时间。
花满楼终于又来了。
顾无忧想看看他,想听听他的声音,他每每看着花满楼的脸,就会猜测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受欺负应该是不会的,花满楼本身性格温柔,实力又强,身后站着整个花家和修仙界众多好友,大抵不会有人招惹他。不过好好照顾自己这点,顾无忧却是实打实的不放心。
依花满楼对印法的痴迷,若让他看见个古怪有趣的印法,一定会彻夜不眠,废寝忘食的将它研究透彻才是吧。
现在自己不在他身边了,有谁能在深夜劝他稍稍休息一下,在他手边放上舒缓疲惫的灵茶呢?
每每想到这里,顾无忧总是会叹一口气,伸手虚虚抚上花满楼的面颊。
等等我吧,再等等我。
终有一日,我总是能从这里出去的。
……
一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一年余。
顾无忧魂魄愈发凝实,但尝试着与身体融合时,却总是会被弹出来,证明魂魄仍是缺损了一部分。
花满楼常常过来,有时会对他说些外界发生的大事趣闻,就比如这回,花满楼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故作叹息的微笑:“再有半年,西门庄主与叶城主就要成亲了,他们给我发来了两张请柬,让我一定要转交到你手上,还说若是你不来,就干脆把谢闻安也赶回去算了……不过这话是陆小凤转述的,我觉得可信度不大。”
“对了,你师弟谢闻安最近也突破了,这些年他暂代你这大师兄的职责,将纯阳打理的井井有条,颇有你当年风采。”
“哈哈,我想起上一回见到他,他还说你这大师兄当的太不负责,一有事就把烂摊子都甩给他,自己倒是一睡不起,高枕无忧。”
花满楼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了,抿了抿嘴唇,片刻后又笑道:“无忧,我前日……梦到你啦。”
“我梦见你说你回不来了,让我摘了这戒指,去找个别的什么靠谱的青年才俊成亲,别在这傻傻的等着你……我才不会这样做呢。”
他说着说着,眼圈慢慢的红了,但仍是笑道:“若是你真的醒不过来,我就努力修炼,早日飞升,到仙界去找找治你的法子。”
“……不许。”
花满楼面上忽然愣住了。
他感到与顾无忧相握的手指被轻轻的勾了勾,不敢置信的扭头去看他的脸,然后见顾无忧竟不知何时已醒了,正半睁着双眼,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许。”
语气沙哑,虚弱,低的他几乎听不清。
但他确确实实,确确实实是在说话啊!
花满楼猛的握紧顾无忧的手,面上惊喜交加:“无忧,你醒了?!”
顾无忧勉力握了握花满楼的手,勾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我醒了。”
就在刚刚进入身体的刹那,他的魂魄彻底补全,终于与身体完整结合到了一起。
花满楼近乎手忙脚乱的扶着他坐起来,见这个五十年闭目沉睡的人,如今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笑着笑着,忽然落下泪来。
顾无忧蹙眉轻轻抹去他面上湿意:“别哭。”
花满楼胡乱抹了抹眼睛,忍不住用力抱住了他,身躯微微颤抖,双臂箍的他有些发疼。
顾无忧敛下眸子,叹了口气:“抱歉,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