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执着,何来遗憾。” 其韫子双目微阖,笑道:“吾心晏然,升沉有度。自诩心存气节不无偏情,奈何悠悠千年,困以遂志,独处风波。” 困时依旧坚定志向,不放弃追求大义。 “前辈方才提及一线生机。”她说道:“既有生机,必有死局。死局何来?前辈切莫自扰且扰人。” 这个问题,其韫子无法回答她。 清澈的水中浮现星星点点的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成一片赤雾。 光芒鲜艳,转瞬黯淡。 雍容的身影仿佛沉入了火焰,氤氲出灼灼之色,看似温暖,实则寒冷刺骨,令旁观者毛骨悚然。 太璞能感受到,她的这位前辈正在急速衰老,由游魂残念所凝化成形的幻象,已逐渐崩坏,乃至无法挽回的地步。 “吾衰矣。” 一声叹息,藏着难以道明的千言万语。 “天机不可泄露,勉强不得~” 一句认命,轻若无闻。 其韫子看向无知无觉的年轻长老,有些羡慕,又有些怜悯。“” “忤逆大道,不过寥寥几语。” 可惜啊……方动心思,顿觉撕裂一般。说得越多,反噬越多;说得越清楚,反噬越强烈。 还能做些什么呢? “起初心存顾念,唯恐汝受吾牵累,致使神识破损。故而,吾擅自以灵气庇佑。岂料反令汝魂魄激荡、神智混沌。吾虽颇为不解,自此之后不敢再冒然行事。” 其韫子静静地微笑,慈祥的面庞上透着一抹惆怅。 “唯独吾一人,无论如何难逃天道审判。“ “……” 太璞沉默,似乎听懂了这份孤绝之意。 也许真是她多心了,也许真是她敏感了。 她落寞不已。 自己应该再挣扎几下,跳走,躲开……切莫轻易掉落别人设定好的语言陷阱里。她告诉自己要谨慎,要小心,要避免所有的欺诈与谎言。 是呀,她明明那么理智、冷静。 可最后又不得不承认,悄然之间,彼此早已心照神交。她不想怀疑对方,进而愿意信任,信任这么多的鬼话…… 半晌,太璞才悠悠问道:“那日险些摔倒,指尖滴血,恐怕乃前辈所为吧。” “须有凭借,方可引人入幻境。” 其韫子承认得十分干脆。 “顺逆从天道,死生当有法。凡躯之体,生为顺、死为逆。如天神,原该殒灭却意图求生……”其韫子语气微顿,接着说道:“则生为逆、死为顺。” “天道不允却也慈悲,阴阳转发之力可化解生死大劫。” 血雾浓厚,愈发遮掩得身影朦胧。 然而那道声音依旧沉稳,继续认真解释道:“修行之人,精魄纯粹,倘若以之灵力浇灌,加倍助其养形合神。” 积精化气每增进一分,越是须要汲取强大力量,来与天道相抗衡。 集万千魂魄,聚合众之力,仅供养一祂而已。 说来也是可笑,之所以如此艰难,竟是因为神袛心怀慈悲,不肯伤及无辜,仅凭亡故之人的碎魄残识,来缓慢孕育、恢复、滋长…… 可惜等候了千年,筹谋得辛苦。 临了,重中之重的一切,她与祂竟无法言语交代几句。 其韫子笑了。 其实啊,她能算到的不多。 作为一个变数,究竟是福是祸? 作为一枚棋子,究竟举落何处? 太璞,太璞子,太璞长老,你究竟发挥何种作用? 其韫子神色复杂,心底无可奈何。推演千万遍,偏偏皆指向一人。 正如当年,湫渊之神寂灭前告诉她的那样:生机此出,活在真眼。 从而,有了湫言宗。 太璞浑然不知,更在乎那颗蛋。 “为什么是晚辈我,就因为身上有什么印记?” 她又问道:“敢问前辈,湫神何在?当真寂灭陨落?” 但良久都不闻其韫子回复。 太璞感到不安,害怕是自己问得唐突,又引起了不必要的反噬。 “前辈?” 她上前几步,但似乎久不活动筋骨,四肢百骸竟然又麻又刺,险些令自己身形摇摇坠坠,几欲眩晕倒下。 “其韫子先辈,你还在吗?” 在的话,请说话吧。 说完话,请抓紧时间送她出去。 太璞承认自己大多数时候很没心没肺。 她按着额头,又道:“既然天机不可泄露,不妨静观其变吧。” 稳了稳气息后,好心建议道:“这颗蛋,前辈自己留着吧。” 一说此话,顿时传来了回音。 像是被掐住三寸。 “汝内摄鬼神之力,灵息有助于修行。” 其韫子语气寡淡非常,无情无绪,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太璞很平静,“不怕晚辈耽搁灵珠发光发亮?” 她自以为说得有趣,但其韫子好像更难受了。 “鬼神同尊,无邪耶,有邪耶,乃后世强行附会。” 声音又弱了几分。 太璞赶紧问道:“我能做什么?” 此时,血雾已浓烈至极。 一滴一滴的血珠,从其韫子身上剥离而出,那是灵力、真炁,还是什么残魂碎片,统统不重要了。太璞只明白一点,水分不必完全蒸发,人就会衰颓致死。 凡人如此,修仙之人,仙人之灵魂,其阈值或阀值究竟几何呢? 其韫子似乎依旧在笑,“姒神创世造物。时瞑时视,天地晦明;一呼一吸,众神诞降,汝内摄鬼神之力,所负灵息,即是无量业力。” “其余之类,听天由命。” 临了,不愿提太多的要求。 其韫子温柔地看着太璞,说道:“盼望妥善照拂。” 真像是临终遗言啊。 太璞不解,好多事情真的有点莫名其妙。对方说的做的,隐约富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