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丞相府过的是这般日子?”原谨只觉口中有滚珠滑动,说话的舌头有些捋不直。
司蕊儿极其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很想解释,可一日未进滴米的她,喉咙火辣,根本发不出声音。
原谨自以为了解她的处境,悠悠坐在了她身边,取出给她所带的糕点,眼神多了一次怜悯,这也是他从未对别人施与过的怜悯,“我喂你吃一些?”
司蕊儿这般卧躺十分不便,用眼神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
原谨放下糕点去扶她,却听到她的嘶叫声,眼神落在自己与她相触的地方,任由直觉引领双手翻开了她的外衫。
翻开的皮肉嫩红,圆形斑块一条一条整齐排列,让人无端想起用刷子刷掉鱼鳞的鱼皮。
他的手有几分的抖,语气轻缓了许多,“这是怎么弄的?”
“不痛。”司蕊儿扭头望他,嗓音低沉。
这样的家法,她从小受到大,早就习惯了。
嫡母对她的恨,粗暴却又直接,她也未曾让对方好过,让她失去了最宝贝的女儿。
“那女人该有多恨你,才能让下人对你用这样的黑手……”冰凉的手指温和从她伤口拂过,而后一滴热泪落在她肩膀,她身体颤抖了一瞬。
“你父亲”,他顿了一顿,“丞相大人,不知道她这么对你?”
她极力忍住眼中湿意,不让自己回头。
她并不想自己在他面前暴露软弱。
她在丞相府的日子,过得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她与他一般,同样也不得父亲的爱重。因为身份的不同,她的父亲哪怕见到她手臂上被嫡母虐待的伤痕,也可以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她也不想心机的,只是,如果她没有心机,早就在这丞相府无声无息死去了。
“该多疼啊……”原谨喃喃自语,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
“你这么聪明,该知道后果的。何苦为了我,受这样的苦楚。”他双手轻轻贴在了她的面颊,假装不知她也在流泪。
不为你。不为你啊。司蕊儿在心中默语。
她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啊。
如果对他袖手旁观,她才一定会后悔呢。
没了他,这盛京之中,还有谁才能当她知己。
“你啊……你啊……”原谨把唇贴在了她的背上,温柔地口勿着,一寸又一寸。
天生凉薄的人,最怕的就是动情。
给他一点温暖,他就会像溺水的人一般死死抓住这根“稻草”。
什么祁凤竹,见鬼去吧。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伤痕累累的眼前人。
“走吧。”司蕊儿闭上了眼睛,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若是留久了,被丞相府的人发现,那她又多了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
她已经亲眼见着他病好了,她的心也安了。
再休养几日,她行动也可以自如了。
那时候,她必然不会再对嫡母留情。
之前啊,是她还对失去了女儿的嫡母残存了一份怜悯。如毒蛇一般反扑的嫡母,给她上了最有教训的一堂课,她不会再让自己落入这样无助的境地。
她的父亲啊,唯利益是图,狡猾、市侩、暴躁,她是从小就明白的,她更知道怎么利用他的手去办事。
“大恩大德,何以为报?”原谨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他有些好奇,两个同样心冷的人,手握在一起,会不会产生温暖。
司蕊儿凝望他琥珀色眼眸,真挚却又绝情,“好好活着,出人头地。”
武帝有日心血来潮,忽然过问了九皇子府的事儿,知晓太医院没有派御医去为九皇子诊治,雷霆震怒,竟砍了好几位御医。
宫中忽然觉得风向变化,见着九皇子时候,多了两分的恭敬。
九皇子府的人,自以为自家主子是熬出来了,私底下都在庆祝。
被密探带进宫中的原谨,跪在冰凉地砖,心中一片哀凉。
一刻钟前,名义上的父王,竟然让他不日独自前往边境领军。
祁家满门忠烈,祁老将军七个儿子,有六个都死在了保家卫国的疆场上。镇国将军府的门匾,是用祁家人的鲜血换来的,一笔一划都沾满了祁家人的热血。
现在,为了掌归兵权,武帝竟然把他这个毛头小子派去边关分化祁家军。
太子府。
宫中的线人报告了太子这一消息,所有的幕僚们都在为太子出谋划策。
“我看,不如直接做掉九皇子。”神色凶恶的大汉,掏出了袖中的飞镖重重擦拭着。
“不可,天子刚刚给九皇子派了事,九皇子便在盛京出事,定然震怒。”
“不能杀,那怎么办?若九皇子真收服了祁家军,定然不甘屈于人下。再者,他心悦祁凤竹的事,盛京人尽皆知,若是他娶了祁凤竹,岂不是如虎添翼。”
坐在前首的太子,缓缓放下手中毛笔,温和从容道:“那就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风和日丽的下午,原谨收到司蕊儿天香阁品茗的邀约,没有丝毫犹豫。
推门瞬间,他鼻子微动,立刻察觉到屋内气味不对,屏气凝神间,蜡烛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