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知道坚定的盟友不会有半个朝堂的,他也算历经两朝的老江湖,斗宗族、斗政敌、斗盐引、斗科场、斗战场。从家族斗到朝廷,从国内斗到国外,这样丰富多彩的经历,怎么会看不清友军敌军?被胜利冲昏头脑,被辉煌蒙蔽双眼呢?
与同条线的人谈了很多问题,说到贾兰被劾一事,原来有科道台垣跳出来,再次上书议论南北科举选拔比例问题、籍贯户口问题,此论甚有影响,尤其从金陵搬迁进京、祖籍在南方、却在北方考试的贾氏宗族子弟首当其冲。
“是这样的,都察院十几道御史、六科给事中有二十左右在大书特书南北科举问题,他们主要的核心攻击是:南方尤其是江南搬迁到北方的,既然接受了天下最优等的南方教育,可能在南方考不到好名次。来到北方,南方人只要中等、中上等的水平,就能碾压北方人。这不公平,其中又牵涉出冒他省户口抢名额上来的人,便不是小问题了。”贾兰底气不足地道,别人这攻击委实厉害,这仅仅是贾家的问题吗?非也,是全国性大问题,而且从古至今。
汪应元眯眼:“真厉害了,山海公你便是当初下过江南学习,再回直隶省考的。”
王应麟、张茂才、匡六合等人面面相觑,愁眉不展:“对方先挑贾兰打,矛头实际上就是辅臣大人了。”
“拿此挑事,确实高明。”贾琮指挥若定:“从小问题挑起大事情,向来是弹劾惯用手段。我的意思是,教育资源不公、不均,确实存在,有人能挑出来,朝廷也允许挑出来,证明是好事。挑出来讨论,才能拯救改进,因此上,这件事,我们不要反驳它。”
毕忠微微讶异:“贾琮的气魄,已有宰相肚量,也是,唯有这份气魄,才能挑起千钧重担!”
众盟友均知,即便“全国科举考试有大不公”一事实坐定,祈求改善,那也不能把贾琮、贾兰撤了吧?根本动不了贾琮已成的大势。
但,如何应对,是个问题,若是毛病一件一件挑出来,从小毛病到大毛病,到开海举措,那还是教育不公平、个人肚量问题吗?不,那时就是对手彻底打倒贾琮个人权威的问题,若不应对,难免重蹈权臣被反攻倒算的覆辙。
这便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有人说得好,世界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在政治里边。
密议了约半个时辰,贾琮与旧友老江湖、同盟、新进盟友,商讨了各种对策,一一讨论了不少布防、反攻措施,临近散会,毕忠、山子野双双提醒:“今天这个吊唁会的阵势,分明是……”
“对呀!我才想到!”官场小年轻的贾兰后知后觉地醒悟:“半个朝堂的人,琮叔的坚定支持者根本没有这么多,这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制造一种他功高震主、遥执朝政的假象,长此以往……皇帝焉不生疑、忌惮、除之而后快?”
愈想贾兰愈脊背生汗。
“小事。”贾琮眨眼。
同盟者放心离去,最终议定他丁忧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来访,仅限秘密的书信来往,时刻把握局势动向。
白天有主妇哥侄族人帮着忙活,贾琮反倒乐得清闲,傍晚,荣国府及名存实亡的宁国府上下,尚且还沉浸在贾琮带来的众官盈堂的大场面、大威势中,他们得高高仰望那个背影,几乎已不可撼动。
贾琮步到二进仓房,孙福、俞禄等带小厮们不可开交地清点着装满十几个库房的礼品,晴雯、香菱、莺儿正忙记账,晴雯只觉得好玩:“把几个太太的家私搬出来,也没这么多吧?”
“只是丧器,但那些一品规格的,价值委实不菲。”香菱也着了孝服,两个美妾交映生辉。
“这两个姑娘没有上争之心,花瓶也挺好的,看似没用、没多大帮助,却能为人欣赏享受。”贾琮如是想,道:“你们知道怎么做了吧?”
“听爷的吩咐,贵重且数量多的、不亲近人送的,通通还回去。”孙福、龙傲天笑,没半点心疼,唯俞禄、鲍二等觉着割肉似的,割舍不下,先前作为贾琮标营亲兵的伍三哥、武状元、仲引等,都听吩咐,内宅丫鬟可不敢使动他们,薛宝钗亦不过问。
西跨院的荣庆堂,昔日荣耀一时“四王”之一、南安郡王的妃子南安太妃,端谨高贵地与贾母并坐,一身过肩蟒服、凤冠霞帔,往日高高在上的俯视眼光陡然成了柔和:“我家那不肖子孙拜了贵府大学士为师,那是他造化。”
“噢。”两鬓斑白的贾母神色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在旁削肩膀、水蛇腰的金鸳鸯,双兔傲然凸出,自己也不明白,竟然为贾琮感到无比自豪。
中路荣禧堂东耳房,“病了”的王夫人还很健康地坐着,回家毅然脱掉令他生厌的为大伯子守孝的孝服,气从心来。
袭人察言观色:“太太,皇亲毕竟是我们一房的,量琮爷也不敢太过分。为今之计,不如安然如常,分一杯羹罢了。”
“可我气不过,可元春也无子。”
如是者几天,上下、里外又在传咱们贤惠持家的薛宝钗正宫奶奶,亲自把关,在大老爷灵堂周围建了一座简易茅舍。咱们话题榜榜首、横扫京城与家族圈子流量的贾琮,日日夜夜在茅舍里面守孝、吃素。不仅晴雯、香菱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