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后院里,所有人都跪着, 僖嫔一个人跪在最前面, 来宣旨的魏珠则领着一队御前太监站在她身前。
黜嫔位, 降为贵人,僖字封号也一并收回,封嫔时所得的册封宝册以及朝服礼服和一应赏赐尽皆如数上交。
魏珠两脚微分, 腰杆挺得笔直的宣完了旨, “贵人赫舍里氏, 快接旨吧。”说着话,他两手就捧着圣旨往下一递。
僖嫔整个人都在发抖,手往头顶上举了两次, 才打着哆嗦把圣旨给接住了。
“贵人,您快起吧,咱家还赶着回御前复命了。”魏珠不耐烦往旁边踱了两步, 僖嫔既然降了位, 那她这里所有逾制的东西可都得查抄一遍,没得说一个贵人还用着主位娘娘的首饰和日用摆件的。
听宣旨太监这么一说, 僖嫔就咬着牙硬挺着站起来了, 她的两个大宫女玉环和梨环也青白着脸,两脚乏力的站了起来。站起来后, 这两人赶紧就去搀扶僖嫔。
玉环和梨环, 一个肤白清秀, 一个脸带梨涡, 僖嫔自恃美貌, 向来喜欢用长得好的宫女,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衬得更美,以往僖嫔被两人这么一衬托,也确实好看得能入画。可这时,她脸色惨白,满脸的虚汗,又神色惶恐,看着足足老了十岁,哪里还好看得起来。
不止降位,还去了封号,还要立时查抄,皇上这是彻底厌弃她了!僖嫔连瞪玉环和梨环一眼的心气和间隙都没有了。
她勉强对着魏珠笑了笑,好言好语的道:“魏公公,都是妾身犯下了大错,却是辛苦你走这一趟了……”玉环和梨环赶紧也眼含泪花的看着魏珠。
当务之急,是打探御前的消息和尽量保住手里的财物。只要这个叫魏珠的小太监愿意接话茬,僖嫔立马就带他去库房,用银票和东珠把他给喂饱了。
唉哦,魏珠心里就是一乐,没想到一贯爱使唤人磋磨人的僖嫔娘娘也能这么细声软语的求人。
可惜啰,这是他头一回办重要差事,那是一定得办得漂漂亮亮的!于是魏珠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几句话后,就公事公办起来,领着太监们如狼似虎的查抄起来。
这哪里是查抄逾制的赏赐和日用摆件,这是在抄家啊。
僖嫔带着玉环梨环还有其余六个还得继续伺候的宫女太监拦了两回,可都被推搡开了,最后只能任由他们把寝间和库房翻了个底朝天。衣饰钗环,金银珠宝,僖嫔多年积攒下来的身家在这短短的一刻钟里就被这些贪得无厌的太监们一扫而空。
僖嫔看得脸青人木,心里又气又恨又惊又怕,在看到魏珠拿着一个绞剪把她的钱匣子给绞开时,终于一个脚软栽倒在了地上。
玉环梨环吓得惊叫一声。魏珠一边挥手分了两个太监去‘照顾’僖嫔,一边就把一匣子的金锭金珠和一叠银票都倒进了一个皮口袋里。其余的东西都得上交,这一口袋僖嫔的私房,他和其余办差的却是能分一分的。
查抄完了,魏珠就带着太监们去了趟前院,和安嫔打了个照面后,才离开长春宫。
先惊后喜的安嫔坐在前院正间里,一边喝茶压惊一边就让人去叫僖嫔。
等僖嫔进了门,她就端坐着让僖嫔给她三跪九叩。
僖嫔心里恨得直想杀了她,却也只能照做。
等她跪完叩完,安嫔又让宫女去打了一盆洗脚水来,对着坐在一个小几上,只能抬头看她的僖嫔道,今儿她受惊不轻,想早点睡下了,睡之前想洗个脚去去乏。
她话音才落,她的大宫女白露就呵斥僖嫔道,娘娘受惊,全是因为你,你还不过来伺候娘娘一回!
于是,僖嫔就全身颤抖着给安嫔洗了脚。
洗脚水里放了花瓣又滴了花露,还有僖嫔的一双嫩手,安嫔真是觉得享受啊。
一边洗她一边就宣布道:“赫舍里氏,以后你就叫喜贵人吧。欢喜的喜,要是以后你都能像现在这样讨本嫔的喜欢,那日子也还是能过得欢欢喜喜的。”
僖嫔,不,喜贵人低着头不说话。
安嫔也不催她,赫舍里氏要是这么快就没了脾气软了骨头,那她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魏珠回乾清宫复命时,梁九功正跟着康熙去了慈宁宫。
有魏珠带人看着永寿宫,皇贵妃身边的唐嬷嬷等人的行动早在谣言刚起时就被彻底的察觉了。为了在万岁爷面前好好的表现一回,直到魏珠抓到了张小雀,张小雀又找出来张嬷嬷,梁九功才去禀报了康熙。
掐造琳琅是海兰珠的转世,想坏她的根底,这也还罢了,居然还敢把这话往皇祖母耳朵里传,让她老人家劳心伤神……佟佳氏,你可真是天大的狗胆啊!
康熙气得不好,砸了一个茶盏后,他冷着脸,瞪着书案上的笔洗想了一会,就下了罢黜僖嫔的圣旨,并吩咐梁九功道:“明早你去和苏麻喇姑说一声,就说佟佳氏胆大妄为,竟敢拿皇祖母做筏子,朕这回饶不得她了——皇祖母且被她‘气晕’一回,朕也好顺理成章的重罚于她。”
毕竟也是额娘嫡亲的侄女,又是佟家在宫里的脸面,康熙本打算再忍她两年的,可临到死前佟佳氏却是越发的蠢了,居然放肆到皇祖母的头上了,那也就怪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