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爷拉了王四郎一同吃酒,这两个一个原本就出身寒微,一个是使了劲想往那里头钻,王四郎自幼在乡下长大,大一些了便在巷子里串,说起市井言语来比有比吴少爷更熟。
又把兵营里头的事分说一番,吴少爷见说的投机,硬扯了他留下来用饭,吴夫人在后头知道了,急急往十味楼叫了一桌子十五两银子席面。
原也没想着留人吃饭,前头两个推杯换盏,后头的没话也要找出话来说,吴夫人瞧见王家没想留下用饭,无奈儿子扯了人不让走,也客客气气说些本地风俗,又细问起王家做个甚的生意。
这些个秀娘却知道的清楚,她才跟了王四郎家来,便细细说些茶蚕的事。原来吴老爷做的是盐糖生意,最赚钱的是盐,这个王四郎也做过一回,便是这一下发了大财,有了本钱收茶叶蚕丝。
吴夫人原还当秀娘同潘氏没甚差别,只能说些乡野村话,听见她一条条一桩桩都说的清楚,慢慢话也多了起来,又问她此番做些甚营生。
秀娘便把王四郎欲要买个茶园子的事说了,吴老爷来江州,是为着看望妹妹,见此地山水秀美,妹夫又在此处做了官,正管着盐同水利,这才把生意做到了泺水来。
他早就想着要往那茶蚕上插个一手,这两样虽不如贩盐利厚,却是天下几样最赚钱的事务,若把这三样凑个齐全,家业还得往上翻一番。
吴夫人听见秀娘说泺水镇子里头也置了二十张织机,倒吃一惊,她却不是那等无知妇人,晓得绸机贵得很,寻常人家置办不起,又听见说是秀娘自家的私产,掩了口道:“这倒是个好进项呢。”
秀娘端端的坐着,听见她问一句就接一句:“妇道人家也只知道养蚕缫丝,正经的大户,在泺水都是起几排大屋,百来张绸机的。”
吴夫人听得动念,只知道此地算是富庶,不成想靠着蚕桑一途就能有这些大户,她既跟了吴老爷走南访北也有些见识,晓得织绸是个大进项,又知道原在泺水已经成了规模,不似那等小户,一家子守着一张机,听谈吐秀娘不是个俗样的妇人,既明白事理,又且能捏得一门生意,倒起了相交的心思。
柳氏立在婆母身后只是泛苦,她在家里哪里听见过这些,每日都是书香萦绕,若不是吴老爷身上有个监生的名头在,她爹是怎么也不会允了这门亲的。
昨儿夜里苦思了一夜,今儿便有些力不从心,站着的脚跟直打飘,好几回吴夫人递话过去,她都没接着,吴夫人见递了两回她没回应,也不再把话头往她那里引,过得一会儿寻了由头支开她:“你且去灶下瞧瞧,给前头添几个佐酒的小菜。”
少年夫妻,离了半年多不曾见得,昨儿也不知怎么绸缪,说不得这回便成了事,好给她添一个孙孙,倘是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吴夫人笑眯眯的望向蓉姐儿,见她垂了头乖乖的一声不响,拿一碟子花糕叠着玩。
徐小郎三不五时的伸了手去要推,她一听着有动静就抬头瞪他,手上的金铃铛一响一响,别提多有意思,还有那只叫一点白的猫儿,竟也乖乖的趴在她袄裙上,一动不动。
吴夫人又把话头转回来:“你既常远不在泺水,这门生意托了谁管?那起子下人惯会瞒上不报的,倒要托了可靠的人看着呢。”
“那倒不怕,织出来的绸都有定量,既雇了熟手,开出了工钱去,一个月便定了要交一匹锦出来,一匹锦多少银两又是有定量的,便是想瞒也无处做手脚。”这还是王四郎说的,若是秀娘怎么也疑心不到哥哥嫂嫂去。王四郎说了这话,还吃秀娘的埋怨,说沈大郎夫妻两个绝不是那等藏奸偷滑的人。
吴夫人既存了这个念头,便有意再探问些,待吴老爷回来,问问丈夫可不可行,先投些小钱进去,便是亏个五百一千的,也不算大钞,不值得什么。
到了正午用饭时分开两桌,男一桌女一桌,绿芽杏叶两个是现买进来的侍候的,都在大户人家里头学过规矩,却到底不是家生子,礼数不似吴夫人柳氏身边这两个周全。
蓉姐儿自家坐着吃,夹一筷子豆芽丝炒的鸡汗翅丝,咬一口只觉得豆芽脆生生的好吃,翅丝儿却咬着没味儿又硬,把那鱼翅挑了出来,把豆芽儿全吃了。
柳氏瞧了一眼低了头,原她还打趣徐小郎,两个虽差了年纪,可不止一回听见婆婆在背后叹息这个外甥没早早定下亲来,再安定怕是要等着他自家挣出来了。
如今一看便是有家底也是个暴发的,吃用上的规矩再不似大家姑娘这样严谨,别家姑娘这时候学用饭的规矩也要好些年了。
吴夫人却又是别一样的思想,她年纪大些,眼睛里只瞧见小儿可爱,哪里会去挑剔规矩,见她把翅丝儿一丝丝单挑出来,在小碟儿里排得齐齐整整的,喝一口茶咽尽了饭粒儿问道:“怎的,这个不好吃?”
一句话说的秀娘脸上都烧了起来,若早些知道要留饭,她定是要早早讲些规矩的,秀娘自家还好,她跟着王四郎登了那么些官家的门,就是原来不懂不会,看人挟菜咽茶的也学得四五分了,晓得她们吃菜用饭都有规矩,就是捡点心也要拿帕儿包了,不能吃得满身都是,那再讲究些儿的,连口辱都不能沾糕饼屑。
她才要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