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只给蓉姐儿放了两天假,还没等着梅姐儿三朝回门,她就又叫算盘套了车,把蓉姐儿玉娘几个送回了江州。
请来容易送回去却难了,蓉姐儿好容易松快一回,纽骨糖似的粘在秀娘身上,抱了她的脖子直摇:“娘,娘,再玩一天罢。”
秀娘拍拍她的屁股:“再晚一天,曹先生不要你怎办?”
蓉姐儿一点也不怕那个老翰林,老先生再会吹胡子瞪眼睛,看着也跟沈老爹差不多,花朝之后下了整整三四日的雨,老翰林腿脚不好,也不在函玉馆里走动,拿大毛衣裳盖了腿儿,坐定在案前。
蓉姐儿带了一个芋头当点心,借着碳盆的火把芋头烤热了,叫绿芽给她剥了皮,沾了白糖吃。若是秀娘在断不肯依她,可玉娘却好说话的很,她一撒娇一诉苦,立马就应下来,别个哪里似她这样,都是规规矩矩吃冷点心的。
蓉姐儿吧哒吧哒吃的香甜,把老先生的馋虫也勾了起来,他看着面前摆的冷碟儿,再看看蓉姐儿手里捧的热芋头,还有一口口呼出来的白气,用力咳嗽一声。
蓉姐儿在泺水时跟沈老爹住了好些时候,阿公的年纪跟陈翰林差不多大,见他一本正经的,就想起在泺水,沈老爹每每爱在被窝里藏一个焖山芋,早上塞进被窝洞,到了中午还是热烘烘的。
妍姐儿怕他不敢上他屋子里去掏,蓉姐儿却不怕的,偷摸儿的蹑进去,往床上一趴,伸手去勾,在被窝里摸上两把,捧了山芋出来,跟妍姐儿一人一半分了吃,若是大白在,还要饶掉一小块。
沈老爹回来瞧见山芋不在,就要满屋子的去寻,逗两个孙女玩,说是那山芋自家长腿跑没了,从来不往蓉姐儿身上想,两个娃娃以为瞒住了大人,分吃一个山芋倒似过年一般。
陈翰林板了一张脸,蓉姐儿却不怕他,捡了最大的握在手里,往他案板上一放,陈翰林吃之前自然还要说些之乎者也,说这是弟子孝敬,吃得山头胡子一翘一翘。
陈翰林都没唬住蓉姐儿,可她却独怕曹先生,曹先生眼睛一扫过来,她就乖乖坐正了身子,皱紧眉头一笔一画抬手转腕,比在家里习字不知用功多少倍。
绿叶回来还学给玉娘听,学里是发一顿点心的,曹先生有个吃花的癖好,是以李家厨子也常备些花酱点心,正是春日,蒸得的玫瑰粉糕叠在盘上送了进来,每个女娃儿面前分到三块。
手掌那样大,配着烘过的干玫瑰花茶一起用,一屋子都是香气,蓉姐儿最馋这个,曹先生每每用了一块便不再吃,她再喜欢也只一块的量,怎么也不会再伸手去拿第二块的。
跟小娃儿手掌一样大,蓉姐儿三块且还不够吃,每隔三日有一顿玫瑰糕,这时候她便绕了曹先生转,在她脚下绊来绊去,曹先生初还当她有功课要问,一屋子五个女儿,便只蓉姐儿学得最浅,谁晓得她是盯准了桌上的玫瑰糕。
曹先生叫她逗笑了,到第二回自家那块也不吃,一碟子都给了蓉姐儿。别个尚好,悦姐儿还抢走一块,只有平五淡淡冲了她笑,过得几日,再吃玫瑰糕的时候,不等着曹先生赐给蓉姐儿,平五便拿了捧碟过来,把自己那份分给蓉姐儿。
悦姐儿皱了鼻子:“做甚吃她的,倒要做好人,我的也给你。”说着噘了嘴儿,把自己的盘子推到蓉姐儿面前,几个小娃娃倒似模似样的倾轧起来,蓉姐儿晓得自己跟悦姐儿拉过勾勾,只好把她那一碟子也吃了大半。
蓉姐儿那天吃撑了回来,糯米的东西吃多了积食还坏胃,桌上的饭菜她一口都不肯动,早早趴在床上睡着了,等半夜里又醒过来叫饿,玉娘头一回训斥下人,把绿芽叫到跟前狠狠一通骂,等学里再放了玫瑰糕,绿芽不错眼的盯着,蓉姐儿吃过一次苦头,再也不敢贪嘴了。
秀娘实也舍不得女儿,离了她身边这样久,好容易在一处了,还要分开,嘴上说着不给她假,到底还是又留了她一天。
梅姐儿三朝回门这一日,王四郎怎么也不肯去,还是秀娘带了东西去了王家,也好给她撑一撑场面,梅姐儿脸上一点也不瞧不出新嫁的喜气,秀娘的眼睛从左往右一扫,这些个姑子嫁的男人,便没有一个像样的。
纪二郎又领了捕头的差事,他正是夹紧了尾巴做人的时候,整场都在笑,便是对着万二也一直笑呵呵的,还拍他的肩:“往后便是连襟了,有甚个事哥哥罩着你。”
王老爷略坐一坐便回了屋,几个姐姐拉着梅姐儿进了屋子,槿娘问她:“怎的,这一家子可是把你当观音娘娘似的供起来了罢。”
梅姐儿勉强一笑,扯了扯嘴,都说三日入厨下,她是成亲第二日便叫大嫂拍门叫起来烧灶做饭,连着三天一件好衣裳都没上过身,秀娘给她办的嫁妆,叫万大嫂挑了几样好的捡了去,还是她死顶着保了下来,说要回门,这些东西俱都是要带的,这才要了回来。
万嫂子还没混赖到那地步,嘴上只说要借,可借了哪里还能还回来,梅姐儿压下了东西,这三日再没有一刻好过,时时听着酸话,大了肚皮还要操持家事,万二一成亲就把原来那点柔情都抛到了脑后,连三日的火热劲头都无,才进了门就把情人作了浑家。
梅姐儿这模样,秀娘哪里看不出,桂娘肚里为着她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