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攥着那本书,神色漠然, 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把珍贵的古籍攥直接的变了形。
方才说话, 不到一刻的时间,她的脑子却像过了千万年。
林景见的每一个字, 每一抹神情, 都像是冰冷锋利的剑光,道道打在她心底, 不一会儿就是鲜血淋漓, 又疼又难看。
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才做出那样镇定的表情, 说出那样平静的话。
在那一刻,脑子里一团浆糊,全是霍星朝之前对她说的话。
“故人相见,第一面一旦被轻易击溃,此后便是一败涂地。”
“莫哭, 莫抖,莫多说。”
“你越是痴缠, 在男人心底越低廉。”
——她想, 这个男人说的是对的。
倘若方才克制不住, 做出哭哭啼啼抑或愤恨难耐的神情,怕是连自己都要鄙夷自己, 厌弃自己。
可是, 还是疼啊。
心里刀光剑影, 疼的要命。
她见着林景见对那个姑娘的神情。
温柔的,深情的,疼惜的,迷恋的。
曾几何时,她也在他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
她几乎都要信了。
直到如今一对比,才知那些不及眼底的温情有多么虚假和锋利。
生生扎进嫩肉里,还不忘搅一搅,到最后已然没有知觉,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平静。
......
程知意深吸一口气,攥着古籍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她想停下来缓一缓,却发现左手的衣袖被拉住,大步往前扯去。
也不知道要走到何处去。
她拧眉,
“霍公子,你要我带我往何处?”
.......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放开她的衣袖,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平时过于昳丽的眉眼,在此刻倒是莫名乖顺起来。
程知意顿了顿,一句话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口,
“你怎么了?”
“我有点生气。”
他抬起头,蹙着眉,眼睛狭长漆黑,停了片刻,又非常凝重地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我大概有点生气。”
“你为何......”
突然就生气了……
后半句话程知意咽在了喉间,没有说出口。
虽然她有些疑惑和好奇,但是她觉得自己和霍星朝的关系,就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远还没有到可以问及这种私事的程度。
好在,霍星朝已经看出了她的意思。
“刚才那个女人,救过我的性命。”
他往前走了一两步,眉头还是蹙着,语气较之往常的懒散,明显冷淡了许多,
“她救我的时候,伤了腿,一年多了,还是不能落地。”
“我找过无数个大夫,女大夫医术不行,男大夫她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宁肯上吊自戕,也不愿意被碰一下。”
男人抬起头,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被一只茄子压在地上凌.辱的感觉。”
“......”
“所以我找你帮忙。”
霍星朝望向她,语气随意,“论医术,你虽然比不上宫里头的御医,但比起那些医女还是略胜一筹。”
“只要你帮我医好她,要求你随便提。就算是要弄死林景见,我也帮你。”
......
程知意心情复杂,沉默了半天,吐出五个字,
“我尽力而为。”
男人满意地颔首。
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挑眉,饶有兴趣
“说起来,程姑娘,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之前那一声“霍教主”没有半分遮掩,直接就把他的身份亮堂堂地点了出来。
倒让人吃惊。
少女抬了抬眸,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不用我认,从头到尾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大大方方地显摆这件事。”
“是么。”
“当然。”
她淡淡弯起一个弧度,
“最主要还是因为,有人跟我提过那位魔教教主的名讳和相貌,不论是名讳还是相貌,都不一般,很好认。”
“哦。”
他勾唇轻笑,语气慵懒的很,
“所以我见你的第一天,你就认了出来,这么些时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
“七渔呢?”
程知意转开话题。
“睡着呢。”
霍星朝随口地答了一句,见她拧眉不语,才伸伸懒腰,抬脚转了个方向,
“行了,带你过去吧。”
少女见他慢悠悠地往前方走,想了想,问他,
“霍教主,你真的有毒谱?”
“有啊。”
他看上去不是很在意,随手折了一只桃花,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有的东西多着呢,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他顿了顿,“自然难以想象。”
的什么?
——了解他脾性的程知意一点儿有不想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