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苏义明失踪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苏淮都坚信他其实死在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台风天。
毕竟如果不是死了,他怎么能带着家里所有的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妻子和孩子每天连门都不敢出,在一众情绪激动的债主砸墙唾骂下,过得和过街老鼠一样?
当白书瑶变卖完所有的财产,准备带他离开A市的时候,苏淮还天真的想过,如果苏义明真的没有死,只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小心受伤失忆了……那万一他好了,回来找不见他们该怎么办。
他僵持着不肯走,白书瑶没有办法,只能拿着手上仅有的钱在A市的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无比破旧的砖瓦房。
苏淮人生的前十四年都是顺风顺水过来的,他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依旧心存幻想。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所有天真的幻想都在现实中被彻底磨灭,他不得不在尚且稚嫩的年纪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有的人只能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
苏义明并没有那么爱他和白书瑶,他只是个胆小的自私鬼罢了。
在回到X市之后,苏淮和白书瑶两人都再也没有提起过苏义明,仿佛他们的家庭里本来就没有“爸爸”和“丈夫”这个角色。
只有依旧还未还完的欠债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三人依旧密不可分地绑定在了一起。
在参加衡高的入学考试之前,苏淮曾经想过,如果连奖学金都无法覆盖他的学费,如果他真的没办法再读书,他还能干什么?
他才十四岁,甚至去店里兼职都会被嫌弃是童工。
他在等待衡高回复的几天,也偷偷去找过工作,但是无一不都铩羽而归。
但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凭着优秀的考试成绩,竟然意外地获得了一位贵人的帮助。
如果放在半年前,50万对于他来说,可能不过是家里车库里的一辆车,可放在现在,那就是能将他从泥潭拉出来的救命的绳索。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路竟成的合约。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能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况且又不是要他割肾卖血,只不过是给贵人家的小少爷做三年的跟班和保姆,这笔买卖实在是再划算也不过了。
那时候的苏淮还不知道,他以为只是一段短暂的以三年为期的交易,最后居然会将他和路与北的命运纠缠得那么深。
少年的心动从来不加掩饰,它炽热而真诚,一次动心,就是一生。
*
苏淮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路与北正半坐在他身边,眼神里透露出些许担忧低头看他。
“怎么了?”苏淮问。
“还问我怎么了,”路与北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刚刚你在旁边一直在说梦话……做噩梦了?”
苏淮起身捧着水抿了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流淌,让紧绷的身体都变得舒
展了许多。
他想了想说道:“我梦到了苏义明。”
路与北一怔,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梦到他?”
苏淮说:“可能因为快到他的忌日了吧。”
十几年前,虽然苏淮和白书瑶想办法将苏义明送进了大牢,但是因为两人和他之间的特殊关系,判刑从轻,最后也只有三年刑期。
原本苏淮也担心苏义明出来之后会不会对白书瑶实行报复,但是没想到的是,他刚进去一年半,监狱那边就传来了苏义明在狱中自杀了的消息。
虽然苏淮一直觉得在很多时候,自己都恨不得苏义明死,可是当他真的死了,偶尔回忆起曾经他们相处的前十四年,却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唏嘘。
路与北看着苏淮的神色,犹豫着需不需要安慰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见苏淮看了他一眼道:“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梦见你了。”
路与北听到这里起了些兴趣,坐过去问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高一的时候,我刚到衡高那会儿。”苏淮看着路与北,唇角微微勾着,“其实我后来看见你的相册我才记起来,其实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在衡高。”
路与北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惊讶:“那是在哪?”
虽然那时候他对男孩子没什么关注,但是外貌能像苏淮这样,好看成这样的,他只要见过,怎么也不该没有印象吧?
苏淮说:“还记得海象胡同里有个卖夜宵的馄饨摊吗?”
路与北努力回想了一下,但是一是年代实在太过于久远,二是他少年时期虽然混,但是到底是个地道的大少爷,去这些小吃摊吃东西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何况还是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
苏淮也没指望他能记得,自顾自地往下说:“那应该是我刚到X市的时候。那时候我妈每天都早出晚归在外工作,有时候走得匆忙就忘记给我留饭。我那天在家一天没吃东西,实在太饿了,就出了门想要出去买点吃的。”
“只是我手上那会儿穷的只有两个钢镚,什么都买不起。经过馄饨摊的时候,就和老板商量,我帮他干一个小时活,结束之后送给我两碗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