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44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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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焕钦在寅时自然醒来。
些许烛光透过帷幔,营造出混沌黯淡的氛围。
适应片刻,他依稀能看清怀中人的侧脸。
时光荏苒,有人人老珠黄,有人归于尘土,而她依然如故,还是那个绰约如处子的妍洁少女,任谁都不能改变她分毫,包括他这个九五至尊。
他起初以为,顶多一两年,他就会厌弃她。
海珍海味吃久了,也会腻烦。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寒来暑往,四序迁流,到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他不仅没有厌弃她,反而嗜她成瘾,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最近这小半年,他夜夜宿在泠泉宫,从未碰过除她之外的女人。
上个月太医来请平安脉,说他肾阳亏虚,乃房劳过度所致,为了保重龙体,最好戒色一段时日。
他只忍了两天,就功亏一篑。那夜,他犹如一头饿了许多天的野兽,终于捕到了猎物,于是狼吞虎咽,暴饮暴食。而她,则好似狂风暴雨中的一朵娇花,承受着无情的摧折,但她不哀求不躲避,甚至竭尽全力地迎合他,就算受伤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他昏睡到天光大亮,登基十八年来第一次缺席了早朝。
那天醒来后,他亦如此刻这般,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我该杀了她。
守宫尚且知道断尾求生,他若不想纵慾而亡,杀了她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比如,让她给皇后殉葬。
皇后时日无多了。
他的结发妻子,他曾经真心爱过的女人,正在缓缓死去。
其实他有法子救她,但他却放任不管。
当年莫不谷从雕题国带回来两盒鲛珠,一盒透明的鲛人泪,一盒殷红的鲛人血,共有三百余颗,他每月食用两颗,八年来消耗了将近两百颗。
与此同时,韶飞光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鲛珠。上官首卿每个月都让大夫给她放一回血,每次大概能凝结出五六颗鲛珠,八年来累积了五百多颗。
只可惜韶流烟八年前就病死了,若是姐妹二人同时为他生产鲛珠,足够让他吃上四十年,即使不能让他长生不老,最起码可保他长命百岁。
如果他把这些鲛珠分给皇后一些,兴许就能救她的命。
但是鲛人虽然长寿,若患上不治之症也会死,谁都无法预知韶飞光能活多久。若她哪天死了,他就只能坐吃山空。
所以,他不能把鲛珠分给皇后,他必须独享。
他是皇帝,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没了,可以再立新后,温贵妃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怀中人忽然动了动,打断了苏焕钦散乱的思绪。
“醒了?”他嗓音沙哑。
“没有……”梵音枕着苏焕钦的胸膛,右耳回响着他低沉的心跳声,左耳萦绕着从小花园传来的读书声。
“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②
寅时六刻的读书声,只有梵音能听得见。
等苏照夜去了封地,再也不会有绵绵缗缗(mín)的读书声在凌晨将她吵醒,她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梵音猫似的在苏焕钦怀里蹭了蹭,一只手贴着热肤向下游走。
苏焕钦按住那只手,沉声道:“别闹,我该去上朝了。”
梵音直接仰头去吻他,苏焕钦想要推开她,但身躰几乎立刻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他只能用力将她抱紧。
梵音睡到巳时才起,起来后直接去了浴殿。
藕荷收拾床铺时,蹙眉咕哝了一句:“又见血了……”
刚入水时,梵音疼得咬了咬牙,等下肢变成鱼尾,痛感很快就消褪了。
苏焕钦在床笫之间本就粗暴,从来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近来愈演愈烈,受伤对梵音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但她毫无怨言,并且沉溺其中。
八年了,她已经困在皇宫里将近三千个日夜——不,她的世界里没有白日,只有无尽的黑夜——她在永夜里踽踽独行,压抑、烦懑、痛苦……各种负面情绪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累积,渐渐地让她不堪重负,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拴在她的脖颈上,锁链越收越紧、越收越紧,令她无法喘息。
只有和苏焕钦抵死沖撞的时候,梵音才能短暂地感受到自由和快乐。
她会幻想自己正骑着一匹骏马,驰骋在无垠的旷野中,阳光照耀她,强风吹拂她,她在剧烈的颠簸中尽情地大口呼吸。
所以,不是苏焕钦在蹂躪她,而是她在利用苏焕钦,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汲取坚持下去的力量。
当梵音出浴更衣的时候,伤口已差不多愈合,疼痛自然消弭。
鲛人是天生的“妖物”,既有颠倒众生的美貌,又有看似荏弱实则柔韧的身体。
午时,茹宓和苏照夜自觉过来,陪梵音一起用膳。
当然少不了小十三苏既繁。
拼拼凑凑,也是一家人。
梵音消耗巨大,却没什么胃口,配着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