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47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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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响起时,苏焕钦正挥汗如雨。
他怔了一瞬,却没停,反而愈发恣肆,直到那一刻如洪流般袭来。梵音抱紧轻微抽搐的身軀,在他耳边问:“檀郎,你难过吗?”
当年惠嫔去时,她问过他相似的问题,他说没有。
而现在,苏焕钦沉默不语,只是用力拥裹着她。
梵音艰难地呼吸,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滋生出扭曲的快乐。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咬住苏焕钦的脖颈,用尽全力,仿佛要咬断他的大动脉,可惜她已不剩什么力气,只是咬破了一点皮肉,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苏焕钦一声不吭,任她噬咬。
直到她松口,苏焕钦才抬起头来,神色怔忡地盯着艳若桃李的容颜看了一会儿,继而低头在她殷红的唇上亲了一下,嘶声道:“乖乖待在泠泉宫里,别乱跑。”
梵音轻不可闻地“嗯”了声。
苏焕钦旋即抽离,梵音犹如一眼被开凿的泉眼,缓缓流淌出少许浆液。她骤然觉得冷,摸索着找到被子,盖住自己。
苏焕钦唤人进来服侍,待他收拾停当,最后看一眼静静侧卧在床边的少女,大步流星地离去。
等脚步声听不见了,梵音才睁开眼睛:“芳葶,我要沐浴。”
净房的浴池里早已注满热水,水面漂浮着各色花瓣,水中还加了滋养身体的药汤,是薛庭余为梵音特制的。
梵音浸泡在热水中,脑海有些凌乱,走马灯似的,好像在想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种奇怪的状态持续到临睡前也没有好转,一直延续到了梦里,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经历过的或没经历过的事缠绕在一起,千头万绪,杂乱无章,折磨着她的心神,想醒却怎么也醒不来。
被折磨了很久,梵音终于挣脱梦境,骤然惊醒。
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她,刹那间让她觉得还不如在梦里,最起码看得见,可以自由来去。
好渴。
她哑声唤:“晚柔。”
等晚柔闻声进来,她问:“什么时辰了?”
晚柔道:“眼看就巳时了。”
竟睡了这么久。
梵音道:“倒杯水来。”
未几,晚柔将水杯交到她手中,她一口气喝完,将水杯递过去:“再来一杯。”
两杯温水下肚,梵音才觉得舒服许多,声音也清润了些:“神秀宫那边怎么样了?”
晚柔顿了顿,低声道:“约莫两个时辰前,从神秀宫传出消息,说温贵妃服毒自尽了。”
梵音表情怔怔的,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晚柔继续道:“宫女发现时,温贵妃正躺在皇后的遗体旁,身子已凉透了。温贵妃还留了封遗书,说要为皇后殉葬,旁的只字未提。”
梵音猝然流下泪来。
可她与皇后和温贵妃不过是泛泛之交,为何要为她们流泪呢?
于是她又笑起来,她也不知为何发笑,却笑得不能自已,像个疯子。
晚柔吓坏了,手足无措地搂着梵音单薄的身体,却无从安慰,只是一叠声地唤着:“主子,主子……”
哭哭笑笑地发泄了一阵,梵音渐渐平静下来,她弱声道:“晚柔,我好冷,抱紧我。”
晚柔依言将她抱紧,却不敢太用力。
只因她看起来实在太脆弱,晚柔生怕弄坏她。
梵音蜷缩在温软的怀抱里,好似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
她想不起上回像这样肆意流泪是什么时候了,依稀记得好像是八年前韶飞光初次进宫来看望她的那天,而今已恍若隔世了。
静了片刻,梵音忽然道:“明年该选秀了吧。”
晚柔愣了愣,算算年份,应了声“是”。
梵音无声地笑了笑。
宫里的女人,就像农田里的庄稼,上一茬刚被收割,下一茬紧接着就种上了。年年岁岁,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她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她在这里滞留太久了,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具身体正在缓缓腐烂,她的灵魂正被这个世界一点一点蚕食……她不敢往深处想,一想便觉得恐慌,用某个现代词汇来形容,便是“细思极恐”。
并非没有动过放弃的念头,反正她还有两次失败的机会。
但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已经苦苦煎熬了八年,而且成功在望,现在放弃,实在太过可惜。
只能继续,继续假装岁月静好,继续以痛为食。
希望在她彻底被吞噬之前,能够逃出生天。
“我没事了,”梵音脱离晚柔的怀抱,“准备洗漱吧。”
晚柔担忧地看她两眼,起身出去了。
梵音一整日都郁郁沉沉的,连苏既繁都无法逗她开心。
茹宓只当她是为皇后和温贵妃的薨逝而伤感,却也没什么好宽慰的,只能拘着苏既繁别去打扰她。
苏照夜同样无计可施,他要么关在屋子里制香,要么在院子里练剑,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以免胡思乱想。
到了第二天,梵音明显好多了。
一家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