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54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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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照夜并没有让梵音等太久。
昭文元年四月,苏照夜迎娶玄鹤营主帅叶元臣之胞妹叶藏芝,结两姓之好,缔嬿婉之欢。
昭文元年六月,兵戈相向近百年的玄鹤营和踏雪铁骑,化干戈为玉帛,并结成联盟,共同讨伐“弑父篡位”的昭文帝苏玄月。
盟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一路南下。
但事实上,“弑父篡位”是苏照夜假借文人刀笔强加给苏玄月的罪名,苏焕钦之死并不能说和苏玄月毫无关系,但苏焕钦绝非因他而死。
苏焕钦死在昭文元年五月初七。
被无药可医的毒瘾折磨了二百多天后,苏焕钦终于熬至油尽灯枯,一命呜呼。
临死之前,梵音特地去看望他。
那天梵音盛装打扮,宛如神女降世,天资绝色,出尘脱俗。
苏焕钦躺在床上,看着眼前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明艳少女,满心悔恨地想,如果当初他没看到那幅美人图就好了。
“我真想看看你现在垂死挣扎的惨状,”梵音浅笑嫣然,柔声细语,“但我看不见,实在是太可惜了。”
曾经鲜衣怒马的天潢贵胄,曾经唯我独尊的一国之君,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鸠形鹄面,瘦骨嶙峋,和干瘪的骷髅没什么分别,而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是内脏开始腐烂的征兆。
“你一定很好奇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梵音道,“但我不会告诉你,我要让你死不瞑目。”
苏焕钦怒火中烧,恨不能扑过去掐死她,然而他现在虚弱得连喘气都费劲,根本起不了身,他只能像破败的风箱般发出一句嘶哑的咒骂:“毒妇!”
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梵音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
时光如刀,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容貌、她的声音都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她的眼神也依旧澄澈如斯,天真烂漫。
“毒妇?愧不敢当。”梵音缓缓笑道,“和你犯过的罪孽相比,我做的事实在不值一提。我只杀了你一个,可死在你手里的人何止成千上万。我杀了你,是替天行道,是功德一件,你死后应该被打入无间地狱,受永刑之苦,而我死后会飞升上天,永远俯视你,永远践踏你。”
苏焕钦既愤怒又忧惧,黯浊的双目竟焕发神采,犹如回光返照。
“你的死期已近在眼前,但我的死期还很遥远。”梵音继续道,“我现在依旧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你的儿子,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不惜颠倒伦常,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为了得到我。他夷平了泠泉宫,抹去了你存在过的痕迹,为我修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夜夜独宠,嗜我如命。他不像你那么凶残,他是个懂得憐香惜玉的男子,从来不舍得弄庝我,他甚至会像条忠犬一样,心甘情愿地跪匐着,用他高贵的脣shé取悅我——那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绝妙滋味,就好像,全天下都臣服于我。”
苏焕钦再次被深深激怒,情绪的剧烈波动令他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不停发出“嗬嗬”的怪音,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咽喉,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我本来想将他变成下一个你,可他对我实在太好了,我有些舍不得。”梵音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将苏焕钦凌迟,“所以我决定暂且留着他,权当个解闷取乐的玩意儿,等哪天腻了、烦了,我再让他步你的后尘。”
“你……你……”
“我说过的,”梵音打断他徒劳的发声,“我要让你国破家亡,不得好死。我会活着看到那一天的,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檀郎——不对,我如今是你的儿媳妇,应该尊称你一声‘父皇’才是。”梵音笑靥如花,语声轻柔,“如果你还有下辈子,争取做个好人吧。”
“永别了。”
当天夜里,苏焕钦就断气了。
很难说不是被气死的。
梵音听着丧钟的轰鸣,笑着流下一行泪来。
昭文元年七月,与启国南境接壤的南夏,大举出兵,意图瓜分启国南境,扩大南夏版图。
昭文元年八月,伏波将军莫不谷在海上自立为王,他将原属启国附属国的波月国和雕题国合并为瀛国,自称海皇,而他的皇后,是多年前“病逝”的雕题国三公主韶流烟。
他们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儿子,据说是鲛人。
昭文元年十月初五,霜色连天,八万盟军兵临列阳城下。
不到半年时间,战火就以燎原之势,从启国最北边烧到了启国的都城,亡国已是注定的结局。
三天后,列阳城破。
苏照夜身披铠甲,手持吞云剑,凛然如杀神,率众杀进皇宫。
从白天杀到黑夜,终于逼近了灵曜殿。
殿外刀光剑影,殿内琴歌相合。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当苏照夜提着滴血的剑踏入殿内,唱歌的人停住了。
她和苏玄月并肩坐于高位,一头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