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安静了一瞬,只听左流之沉声说:“开门。”
梵音说:“马上。”
她把杨淮安的袖子扯下来,遮住伤口,边舔舐唇上沾染的血迹边往门口走,又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才解开反锁,把门打开。
门外挤满了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梵音不确定自己此刻看起来是否正常,她只能强自镇定,带着歉意说:“可能是低血糖,我刚才晕过去了。”
她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低血糖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秦歌上前抱住她:“我还以为你想不开……”
梵音轻声说:“我没事。”
左流之让聚在门口的人都散了,杜书樵走进来,察看杨淮安的情况。
梵音和秦歌分开,走到床边检视杨淮安,幸好,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不会有人知道她刚才对他做过什么。
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怎么样?”左流之抱着微渺的希望问,“有好转吗?”
杜书樵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已经不忍心说出那些残忍的话语。
但他还是给杨淮安注射了两针无比珍贵的抗生素。
“你吃点东西吧。”左流之看着梵音说。
“好。”梵音顿了顿,“左队长,歌姐,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好,有什么状况我会叫你们的。”
“我留在这儿陪你。”秦歌说。
“不用了,”梵音说,“我想跟他说说话,说不定能激发他的求生意志。”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梵音再次关上了包间的门,这回没有反锁。
她从包里掏出手-枪,藏在枕头下面。
万一杨淮安变成了丧尸,她必须第一时间打爆他的头,否则这条船有可能变成幽灵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一个结果,无论是好是坏,她都可以坦然接受,因为她已经尽力尝试过了。
皎洁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轮船随着波涛起起伏伏,犹如她的心潮。
虽然没有胃口,梵音还是勉强自己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水。
她坐在床头,一弯腰就能摸到杨淮安的手臂,还是没什么温度,脉搏和呼吸也很微弱。
梵音退回去,背靠着墙,抱着毛绒小熊,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只是寂静地凝视着杨淮安。
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只是刹那间的松懈,意识就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好似掉入了深海之中,不停地坠落、坠落……
倒在床上的瞬间,梵音骤然惊醒。
她爬起来,移到床边,伸手去摸杨淮安的手臂。
似乎有些回温,也可能是她的错觉,她不敢确定。
她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同时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对比心跳的节奏,他的心跳明显比她的缓慢且衰弱。
但至少心跳还在。
梵音喂他喝了些水,回到自己床上。
再次昏昏欲睡时,敲门声把她唤醒,哑着嗓子说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左流之:“我来看看他。”
梵音说:“他还活着。”
左流之握了握杨淮安的手,眼睛倏地一亮:“他的体温好像恢复正常了。”
“真的吗?”梵音打起精神,“要不要喊杜医生来看看?”
左流之即刻去喊杜书樵。
杜书樵很快就过来了,察看过后,他既惊喜又难以置信地说:“他真的在好转。”
梵音悬了一天的心和忍了一天的泪同时落下来,左流之同样喜极而泣。
“你们不懂医学,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杜书樵仍旧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他语塞了两秒,激动地说:“这是奇迹,这绝对是奇迹!”
梵音在心里说:这是我制造的奇迹。
杜书樵重新给杨淮安打上了吊瓶,梵音把照看病人的任务交给了左流之,她跑到露天甲板上,让黑夜遮掩她的形色,让海风安抚她内心的澎湃和跌宕。
入夜之后,甲板是船上最凉爽的地方,其他人抱着枕头被子在这里打地铺,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裸男,此起彼伏的鼾声实在有些煞风景。
穿过海峡之后,轮船就一直在近海航行,和海岸线的距离目测在一千米以内。籍着月光,梵音可以看到城镇和山峦黑幢幢的影子。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有了离开海岛的真实感。
独自在甲板上站了没多久,梵音回到一楼的五号包间。
杨淮安依旧在昏睡,但他的脸色和唇色都恢复了正常,离他近一点,还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吸气和呼气的声音,呼吸沉稳了许多。
梵音坐在左流之身边,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左流之说:“多亏了你。”
“多亏了杜医生才对,”梵音说,“我没做什么。”
左流之说:“你给了他求生的意志。”
梵音说:“他可能根本听不见我说话。”
左流之沉默两秒:“昨天晚上,他在陷入昏迷之前,对我说了两句话。”
昨晚,左流之亲眼目睹杨淮安中枪,他也看见了导致杨淮安中枪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