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回来,我就以为你不回了。”穆子期刚在房内点上蜡烛, 严日初就窜了进来, 劈头就问, “你那个大伯安顿好了?”
冷不丁的, 他竟然在烛光下看到穆子期红肿的双眼,后面的几个字就情不自禁地放轻了。
他慢慢挪到穆子期的床边坐下,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问, 急得他只能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
“嗯,给他订了间房, 幸好我以为是圆圆有事,出去前跑回来拿了荷包, 要不然还真付不了。”穆子期摇头,“听完他的遭遇,我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严日初暗暗点头,看出来了。
往日闲聊时,他早就知道穆子期一家逃荒的事, 如今一听, 很是同情。
他正想说什么, 季无病就进门了。
季无病在外边听到穆子期说的话, 问他:“是你亲大伯么?”
“他父亲和我爷爷是亲兄弟,关系很亲近。唉, 族人零落, 前几年的那场瘟疫实在是太惨了。”穆子期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让季无病两人不寒而栗。
“太惨了!竟然没了那么多人!”严日初的圆脸皱成一团, 一脸的后怕,“幸好我没生在内陆,不过先前我们在琼州日子也不好过,有一年飓风来袭,刮掉了好多人家的屋顶,又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那段时间也很惨,我还饿了几天。”
“天灾一般伴着人祸。”季无病对那场飓风也有印象,“可惜了妇孺,他们身子骨弱,是最先受伤害的人。”
“对,我爹现在还愁着呢,我们村的女娃少得可怜,现在的女娃刚一出生就有人上门问了,都想定娃娃亲。”严日初想到他当村长的老爹,由衷感受到这场持续数年之久的天灾的影响力。
一说起妇孺,穆子期就忆起那些熟悉的面孔,大奶奶、三奶奶、四奶奶,婶娘们……还有年纪幼小的堂弟堂妹们,眼睛一酸,眼泪就不自觉地想涌出来。
他赶紧低下头,拼命地眨眼,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把泪意散去。
“落凤县,嗯,离府城的距离比咱们平安县要远,你那族伯能找到这里来,多亏你有名气,要不然想要找到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严日初觉得这世界真是巧妙。
“听你的描述,你族人那边的日子应该过得不是很好,你现在也不必着急,等你宽裕了再接济点就行。对于我们来说,再怎么看都是念书最重要。”季无病见穆子期的情绪低落,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想到他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有些担心,搜刮肚肠才终于想到一段自觉合适的话来安慰。
穆子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呼气,咬牙道:“我明白,接济的事有奶奶担着,我不担心,我只是心里不好受。”来到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朝廷在迁移流民时,特意把大家族拆分,可血缘的关系是不会断的,这一两代之内,只要经常走动,大家还是会守望互助。
他回忆起十岁前的事,以及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明白在古代,生活条件好的族人一般会主动接济生活困难的亲戚。当然,这是对家风良好的家族而言,有些家风不好的,会趁机发绝户财或者占人便宜,这样的家族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抱团往上走的。
“幸好我们一直在大夏的管辖,朝廷一直在兴修水利,国运又处于上升的态势,以后这种人祸会越来越少。”季无病拍拍他的肩膀,劝说道,“赶紧去洗澡,再晚一点就没有热水了。”水房洗澡的热水是定时的,超过时间就只能洗冷水澡。
穆子期自然明白,赶紧去走廊收回昨天洗的衣服,拿好东西到水房一看,发现里面已经有人点起蜡烛。
他也不在意,照样提着自己的油灯走进隔壁的澡房,心里却暗暗奇怪,为何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洗澡?难不成是和他一样出外面办事了?
“穆子期,我之前的建议,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当热度不高的清水从头顶喷洒而下时,穆子期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孟明苇低沉的声音。
穆子期颇为惊讶,随即无奈地睁开眼睛,总觉得对方有一种阴魂不散的错觉,逮到机会就问他。而且对方不是回家洗澡吗?难道今天不回了?
“我真的不习惯和人同居一室,这让我休息不好。”不知是不是黑夜的缘故,还是看不到对方那张脸,穆子期总觉得他的声音和缓许多,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
睡不好?穆子期想起季无病今天早上起不来的样子,觉得睡不好的对象似乎并不是他。
再回想中午严日初去查探的情况,穆子期深深觉得,对方的初中同学认为他喜怒无常是极为正确的评价。
忆起季无病今天早上那张困顿的脸,再想到穆怀麦,穆子期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就提高声音说道:“好吧,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我明天下午就让无病搬到我那里。”他喜欢自己房间的那个位置。
那边的孟明苇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一时之间,只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这样。”孟明苇的声音再次传来,“答应过你的事,我会照办,这是你答应交换的报酬。”
穆子期想了想,道:“行,我没意见。”冲洗完身上的泡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