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为……没有……去……”
“为什……受到……罚……”
“为什么……”
降谷零从混杂着这些意味不明的恶语的黑暗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黏腻到恶心的猩红色。
是血。
视野里充满了红与黑,目之所及是堆积的尸体以及几乎没过脚背的血液。
在那尸体的中央站着一个人,降谷零靠近了几步,意图看清他是谁。正好,那人也回过头看他,手上,衣服上,浑身上下都占满了鲜血,灰蓝色的眼里混含着冷漠和残忍。
他知道那是谁。
小麦色皮肤和浅金色短发,身上穿着被鲜血浸染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胸前的波罗领带上镶嵌的宝石都黯淡无光。
那是——
“你是——”
“波本。”
降谷零睁开眼睛,摁住胸口开始大口地喘息,像一只被丢在岸上的鱼一样剧烈地颤抖和挣扎了起来。
“zero!”
守在他床的边诸伏景光——降谷零的童年挚友,亦是如今他的从者,立刻伸手将他扶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降谷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依靠着他用力地干呕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生理性的泪水和冷汗已经糊了一脸。
“zero……”诸伏景光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发小,从床头柜上为他扯出几张卫生纸递过去,看降谷零草草抹掉脸上的泪水,“又做那个梦了吗?”
“……啊。”降谷零被他扶住,终于调整好了呼吸之后,才缓慢地回答道,“梦到他们——质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不用受到惩罚……”
那些,曾经死在波本手下的人们,那些曾经因为他的见死不救,或是推波助澜而死去的无辜的人们……
他们在黑暗中对自己吐出怨恨无比的话语。
“然后,我又看见了他——”
“波本。”
诸伏景光看着被噩梦困扰多日的发小心痛不已,但也只能苍白地安慰道:“zero,都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啊啊……我知道。”降谷零闭上眼,眼下是深深的黑眼圈,“我知道。”
这样的道理谁不知道呢?但想要真正放那些事过去,又哪里是这么一句话的事情。
哪怕目的再正义,哪怕他从来没有遗忘过初心,但已经做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消失的,
诸伏景光想要再安慰几句,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叹息一声:“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嗯。”降谷零躺倒回床铺里,抬手挡住眼睛,”嗯。”
他没有告诉诸伏景光的是——
在那个梦里,他抬起枪,射击了”波本”。
“波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被子弹射中,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也传来一阵剧痛,抬手触碰的时候,摸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弹孔。
那个和他有着一样长相的人于是勾起了一模恶劣的微笑:“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你以为你能摆脱我吗?别想了……”
于是他又抬手开了一枪,同样的伤口出现在他和”波本”的腹部,逼得两人都弯下腰,他努力咽下喉头的腥甜,抬头看过去,发现”波本”一边吐血一边露出了残酷而恶趣味的笑容:“哈哈哈……看见了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想要摆脱我的话,就会杀了你自己!”
“住口!”
他冲上去,揪住那人的领口,那人却有恃无恐,依旧摆着嘲讽的表情嗤笑:“刽子手,恶魔,杀人犯,你以为这是在叫我吗?不,这是在叫你——”
“闭嘴。”
这一枪穿透了波本的胸膛,同时,他自己也倒下了,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混入了脚下的猩红之中,手脚渐渐麻木,连伤口的疼痛都渐渐远去,明明清楚这不过是个噩梦,死亡临近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实。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波本——”
“波本——”
“波本先生——”
真是的,到死都不放过我吗……
这样想着,他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降谷零再次睁开眼睛,黑暗中,可以看见他的挚友兼从者身上散发的极其浅淡的金光,就好像在强调眼前的人早已死去过一次那样。
诸伏景光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再次合上眼。
每一次,每一次,他在梦里杀死过”波本”多少次,就杀死过自己多少次。
那是他摆脱不掉的梦魇。
“打扰了,啊……降谷先生!我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带着慰问品敲响降谷零家的房门时,前来开门的是带上口罩的诸伏景光。
“景光先生?”工藤新一瞪大眼睛,虽然他确实是诸伏景光被召唤而来的知情者,但大部分时候,谨慎的前·公安干警都不会让自己有暴露在他人视线下的机会,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嗯……工藤君。”诸伏景光向他点点头,让他进门后关好了门,“zero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