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坐在椅子上,打开了面上的账本,低头摆着算盘,忙的头也不抬,“是什么?”
“猜猜。”何波随手拎了一把椅子,坐在孟宁对面,吹了声口哨,明显心情不错。
“那我可猜不出来。”
孟宁手指轻敲算盘,清脆的算盘声跃响在冬风里,细嫩白皙的手指眼见冻的有些发红。
何波皱眉,抬眼看了眼招财,微扬下巴。
招财愣了下,而后心领神会,小跑进了厨房。
何波正想说些什么,便见大文娘迈着步子从屋里出来。
“财务,您来了。”
“大娘,早上好。”
临近过年,孟宁脸上都带着点喜气。
孟宁翻着账本,找到大文娘的名字,核对着件数,手指拨弄着算盘,笑问道:“大娘,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孟宁边跟大文娘说话,边拆了零钱袋子,从里面数出一沓整整的大团结递给何波。
何波熟练接过,随手扁起袖子,数了一遍。
孟宁转着账本,让大文娘看。
“大娘,您看一下单子。我这边算的您一共做了有两百八十五件衣服,其中有五十件是最后做的精良款,给您按一块算的。再加上您帮着介绍来了两个人,额外给您十块钱的提成。这一共算下来是两百二十四块五。”
孟宁笑了下,“我跟您凑个整,给您发两百三。算我跟何波给您的过年一点小心意。您别推辞。”
“这哪儿能啊,”大文娘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这段时间能挣两百多,那就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了。财务,我不要!你们这生意扎着本,连天的煤炭细面都没断过我们的,这钱我拿着亏心啊。”
何波嘴里叼着根烟,没有点燃。
他脱了手套,单手数了二十三张大团结,递给孟宁,没插话。
孟宁塞到大文娘手里,“大娘,这是我跟何波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您就别推辞了。好歹,您也应我们一个长辈,您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文娘也不好意思。
“那我这老婆子就舔个脸应下了,”大文娘在账本后面画了个圈,又拉着孟宁的手道,“财务,您和何先生一会儿别急着走。我让我们家那口子给您们炸的东西,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炸的东西?”孟宁有些意外。
大文娘是个很健谈的人,“我之前年年过年都让大文给你们送点,这孩子不愿意送,怕你们看不上,又怕人说他闲话。这次,我们做活的时候,都是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
招财娘本就站在门口,听这话,也跟着出来,笑的柔和,“是啊,财务,我们看你们这几天都忙在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我们想着各家都给你们炸点东西,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思。”
大文娘接过话头,“财务,你既然当我们是长辈,那这你们可不能推辞。”
孟宁无奈地看了眼何波,后者本就不是个耐心好的。
也没留心这边说话。
他侧头看着厨房,看见人影,招了招手。
招财小跑着递过来两暖水袋:“何哥。”
何波轻“啧”了声,两暖水袋都扔到孟宁桌子前,起了身。
“过来,”他伸手招呼招财,“坐这。”
招财受宠若惊,“何哥,我,我还能坐这吗?”
“坐这帮你财务数数钱,”何波给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毛线帽子,套在招财头上,拍了拍他肩膀,话说的漫不经心,“顺便,挡挡风。”
招财:“......”
————
算账的时间过得很快,留下干活都是心好能干的,也没这么多事。
孟宁挨个算完,招财数钱数到心疼。
发到最后,招财看着扁扁的一个零钱袋,心莫名有几分痛。
“财务,咱们是不是招的人太多了。”
这工资发下来也忒多了。
孟宁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看向招财,桃花眼弯弯,轻笑出声。
“招财,你以为你何哥把你放到这是干嘛的?”
招财冻了一上午,也不嫌抱暖水袋不男人,脑子转的慢了些,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帮您的忙,比如倒个水,数个钱,打打杂什么的。”
发完女工工资,衣服生产停了,年前的工作算是结束了一小半。
孟宁心情还是挺轻松地:“还有吗?”
招财都快东城狗了了,捏了捏自己冻红的鼻子,闷声道,“挡风。”
孟宁“扑哧”一声,笑起来。
“院子里,四处都是风,哪儿用你挡。”她拿着账本,卷起来,轻敲了下招财头,“你何哥是想让你眼界放宽一点。今天,我们发出去两千的工资,那他们势必能给我们带来高于两千的利润。”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孟宁看着招财,笑了下,“招财,你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你现在也要学会舍。”
就像一开始卖衣服,文工团利润已经够大的了。
招财却还觉得不满足,还想要在承包他们小孩的衣服。
手握成拳,敢想敢拼,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