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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周末,半中午。
距离报上刊登相关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街上已经很少再见到那些趾高气昂的红.袖章们。
人们茫然而又机械的工作上学,社会似乎陷入了何波所说的“停滞”期。
而相对社会的停滞,黑市发展已隐隐有了萌芽姿态。
一条偏僻的巷子,背靠着新建的煤厂家属院,虽还没搬来多少人。
但小巷里不少倒爷已经闻风赶来,先占着地方。
巷子口远远传来些许嘈杂声,不似往日那般小心翼翼,甚至有人都敢在里面低声吆喝。
“财务,前面就是那孙子在的地方。别说,这孙子还挺能跑,费了底下兄弟不少劲儿才给逮住他位置。”
小武跟在孟宁后面,咬牙切齿看着巷子最边缘、被不少人围着的倒爷。
“他娘的,这孙子故意恶心咱们,还在胳膊头上绣着跟咱们一样的条纹。他娘的,这不是占咱们便宜吗?”
谁不知道他们好名声是怎么打出来的,那都是何哥跟财务一笔一笔钱砸下去的。
“这孙子现在想过来捡个现成的,那不是想屁吃!我今儿非打死这个杂碎。”
“别急。”
在何波北上走之前,她跟何波其实也设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确实在胳膊上秀一圈绿色条纹一点难度都没有,极易模仿。
他们那时候也就是为了跟周三儿那波不厚道的倒爷区分开。
时间紧,绣的也潦草,没什么技术含量。
有人模仿很正常,谁也不能规定只有他们自己可以在衣服胳膊上绣东西吧。
只要不故意捣乱,有点眼色劲儿,别舞到他们自家面前,谁也没什么办法。
可眼前这个倒爷实在是有些过分。
“财务,招财来了。”
孟宁微抬眼,招财带着两个人,低着头,越过人群,已经走到了巷子里面,遥遥地跟她对视一眼。
招财颔首,已经就位。
“财务,咱们上吗?”
“等袁河。”
小武虽然急想把孙子按在地上摩擦,但毕竟修了将近三个月的房顶,身上幼稚锐气被抹去不少。
“是。”
不过片刻,袁河便带着一个脑袋有些秃,啤酒肚圆圆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来了。
男人被袁河按着,打着嗓门:“你别做了不敢承认,就是你们卖给我老娘反了潮,发了霉的粮食,你他妈的先把我老娘看病的钱给了我!”
男人自称姓宋,昨天上午来招财底下兄弟摊子上闹,恰好遇见招财巡摊子。
男人说是他那个眼睛有点瞎的老娘,前天在摊子上买了三斤生霉的面粉,回家吃了就不舒服,上吐下泻,闹着要赔偿。
这事虽有蹊跷,但可大可小,招财没敢瞒,上报了大文。
何波不在,大文告诉了孟宁。
孟宁一边让大文挨个问前天出去的弟兄,一边带人查验五个仓库的粮食,均没有发现生霉或者出现虫的现状。
于是派人打听查了翻,便有了这遭。
“你们这群干倒爷的都是王八羔子!没一个好东西!只想着赚钱,没有一点良心!我老娘容易吗?年纪都这么大了!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跟我老爹想了好久,两人才舍得买这么一点面!你们还敢给她弄发霉的!”
“你们不就是欺负她看不见吗!可怜我老娘还是听着邻居话,直奔着你们摊子去的!你们怎么好意思!妈的,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瘪犊子!混蛋玩意!”
袁河是自从上次水淹仓库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被孟宁带出来。
一开始心情澎湃,万分激动。
接到人之后,听着这人骂了一路,无波无澜。
袁河扯了扯嘴角,一路上都当他在放屁。
“再跟你说最后一句,”
袁河目光跟孟宁对上,后者轻点头。
”
袁河像是被得到认可般,底气一下子足了。
“东西不是我们卖的,卖你老娘东西的那个”袁河认真想了下这男的一路上骂过的话,“混球混蛋瘪犊子王八羔子在前面呢。”
“你说不是你卖的就不是你卖的了!都是你们家的东西,你们家的人!你怎么还不认账呢?”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袁河扣着人胳膊,带着他往前面挤,“是不是卖你东西的人,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袁河直接带着人往里面硬挤。
“劳驾,借个光。”
“麻烦让一让。”
袁河虽然个子高些,但是给河波干了三个月的杂工,瘦了不是一点半点。
通常都是他挤过一层又一层的人,被他扣者手的男人跟在后面挤得呼吸不上来。
“哎,买东西的,”袁河得不到回应,扭头一看,后面本该跟着的男人正与他隔了几个人,挤得面红耳赤,五官扭曲。
“啧。”
袁河用了点蛮力,强行把人薅了出来,跟拔萝卜似的,把人拽在了摊子筐子旁。
那人没站稳,摇摇晃晃的一只脚便踹歪了一个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