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喝趴了一堆, 寒潭还在梦中呢喃:“不是的……听我说……性格弧线……隐喻……”
顾灼灼迷糊着睡了一会儿,夜风微凉,把他吹醒了。
缓缓睁眼,右肩到脸侧都是温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和温岳相互靠着睡了好一会儿。
撑了一下椅子,顾灼灼站起来,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下来,轻轻盖到温岳身上。
温岳还在睡,因为喝了一点酒,眼睛周围一圈带着淡淡的血色。顾灼灼看得心软下来,低头亲了一下。
然后他又开了一罐啤酒,走到露台边缘,冲其星晃了晃易拉罐。
其星正趴在围栏上看外面,看到他过来, 微微一笑,和他碰了个杯。
“就没见你喝醉过。”顾灼灼说。
“我喝得比较慢。”其星说。半晌他又道:“也不是, 是我不敢喝。”
哈图家小高层,周围一圈都是住宅区。
江城人口密集,房价很贵,房子也起得很挤。于是万家灯火像星海一样汇聚, 描绘出独属于江城的夜晚。
“聊聊?”顾灼灼问。
其星单手持罐, 仰头闷掉, 缓缓说:“我是灰市人。”
“嗯, 听你经纪人说过”
“……刚刚寒潭说的那个设定,吓了我一跳,跟我……很像。”其星有些迷茫:“也许像吧,我也不知道。”
“我十二岁以前,父母都在。他们在灰市底下一个小县城,开了家杂货店。从我懂事开始,每天就帮他们看店,有人来就卖东西,收钱。没人就坐那儿发呆,自己玩玩那种……可以拍的卡片,你知道吗?”
顾灼灼摇摇头。
“哈哈,”其星笑了:“你可能是没玩过,你小时候忙着学很多东西,倒也很充实。不像我,就是发呆。”
顾灼灼问:“那你父母人呢?”
“不知道……”其星迷茫:“可能是找人聊天,或者打牌,在家收拾打扫,或者和人吵架。反正他们有很多事要做,也不见他们歇着。而我大了,懂事了,可以帮他们看店。”
“县城很小,杂货店生意不好。但他们不闻不问,也不管我是不是拆了店里卖的钙奶,或者吃了罐子里可乐糖。你知道……拿好不容易攒的零花钱买下一颗糖,那糖自然是很珍贵的,可是那罐糖就放在那儿,伸手就能拿到,也就不觉得它多好吃了。”其星说。
这倒是,顾灼灼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每天我父母会给我送饭,也不会多说两句话,晚上也不会问我今天卖掉什么东西了吗,我觉得很孤独。”他把罐子捏出了几声轻响:“我只能期待早点上学,觉得上了学就能有朋友,能有人一起玩,一起说话。”
“然后呢?”
“……是我想太好了。”其星笑了笑:“我缺乏和人愉快交流的能力。”
他直接上了三年级,那时班上同学已经自己结成了小团体。而他那买盐的大爷跟他聊天,都只会嗯嗯啊啊的哑巴性格,很难融入进去。
其星叹了口气:“我很困惑,那时候我想,为什么没有人关注我,喜欢我,爱我呢?当时脑子里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有个人喜欢我,我愿意做任何事那种。”
“所以你来当偶像?”顾灼灼问。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其星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是被人骗了。”
“当时我一心想离开家,初中都没上完,就跟人跑了。那人带我去大城市酒吧里唱歌。歌不重要,脸好年纪小就行,每天去不同的酒吧,给人陪笑脸。”他道:“但我那段时间很开心,客人们都看我,有人夸我长得好看,有人说喜欢我,摸我。我年纪太小了,懂什么,只觉得,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
“但我父母不同意,辗转知道了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让我回去,说这不是正经工作。我怎么可能回去,又换了号码,换了带我赶场子的‘经纪人’。”
其星这次沉默了更久,久到顾灼灼手上的啤酒罐,都被他的手捂出了温度。
“大半年后我才知道,我父母在我刚换号码一个月,就出车祸去世了。”其星说。
顾灼灼一愣,而后叹了口气:“节哀。”
“我本质也许是个冷血的人吧。”其星笑着叹了口气,把空了的易拉罐放在脚边,两手都搭上围栏,向外看:“我也没太伤心,只觉得空虚,我需要更多的被爱来让我觉得好过,拿什么来换都可以。”
“那你现在满足了吗?”顾灼灼笑着问。
“我不知道啊。”其星也笑起来:“还没有吧,我还是不敢停下来。但也许是年纪大了,最近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坐在杂货店里,每天无聊地等客人。如果当初没跟着那人出去,我现在的日常,还会是每天坐在杂货店里吧,或者换成开超市?”
“那多无聊啊,”顾灼灼啧了声:“你总不会真的想回去卖奶粉吧!”
“不会,我只是想提醒自己别忘记。比起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太多了,是不是可以稍微满足一点了呢?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满足……我感觉不到。”
“那你不妨变一下思路。”顾灼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