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姜知意觉得姜云沧的目光有点怪,让她有几分不自在,但是下一瞬,姜云沧转过脸:“我想……”
姜知意等着下文,但他许久又没说话,姜知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哥?”
许久,听见姜云沧道:“没什么。”
他想回去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父亲,不放心那边的战况,不放心把西境防线交到顾炎手里。顾炎他从前见过几次,本事是有的,但不多,能爬到与他比清洗干净伤口,用纱布包扎止住,血迹很快洇出来,朱正摇头叹道:“这都受的什么罪!”
林正声忙着在脚心手心扎针止血:“师父,血有点止不住,要不要上止血药?”
“再等等吧,”朱正叹息着,“大人交代过,除非立刻要死,否则不许用任何药物。造孽,真是造孽!”
咚咚咚,大门有人敲响,庞泗匆匆上前,将门拉开一条缝,周善急切着在外头:“大人呢?我有急事禀报,白苏那边不对劲!”
庞泗不能开门,只道:“大人病得厉害,正在诊治。”
“这可怎么办?”周善搓着手,“大人什么时候能看完?”
什么时候?庞泗向门内看一眼,天知道什么时候。“今晚够呛。”
周善跺跺脚:“怎么赶得这么巧?”
他没了办法只能离开,庞泗感叹着唤过王琚:“果然又让大人料到了,你悄悄跟过去,依计行事。”
这一切,沈浮都不知道,意识仿佛在虚空中飘荡,几次想要离开,又努力着不肯离开,在一片空白之中,他仍然牢牢记得,他还有事没做完,他不能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白的意识里一点点填进去东西,沈浮模糊听见说话走动的声音,感觉到热热的空气,最后,看见了模糊的亮光。沈浮努力睁开眼睛。
“醒了,”朱正一跃而起,“大人醒了!”
沈浮摸索着,手撑住竹榻边沿,想要起身,可浑身没有一丁点力气,并不能起来。默默又躺回去,定了定神:“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胡成抹着眼泪说道。
申时,他是丑时失去了意识,那么,整整昏迷了八个时辰。他果然命硬。
“相爷喝点参茶吧,”胡成同着庞泗扶起他,送上参茶,“宫里来人问过五六回,小的照相爷的吩咐,都说是风寒。”
温热的茶汤抿进口中,沈浮点点头。
风寒的说法是一早就交代好的,除了朱正、林正声,还有胡成这种贴身服侍的人,庞泗这种心腹亲信,其他人,他并不准备透露实情。他在左相的位置上,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朝堂震荡,事事都得谨慎。
“今天就停一天药吧?”朱正守在边上听脉,试探着说道。
眼看人已经这样了,再吃药,谁知道会不会把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又送回去。
“继续。”沈浮喝完了参茶,“取药来。”
不能停,他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到最好的药性,停下一天,也许就会对药性造成不可逆转的改变。
朱正只得取了药来,以往沈浮都是自己放血,此时手软得拿不住刀,只能交给朱正:“你来。”
刀尖深入,鲜血流出,朱正低着眼皮,觉得心落花流水。”
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姜云沧站起身来:“快睡吧,等明天起来,说不定好消息就来了。”
他止住她不让相送,自己快步离开。抬头看时,阴天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不觉又想起西州的夜空,天格外高,月光格外清,风里掺着沙子和青草的气味,有时候有狼烟,橙红的火舌夹着棕灰的烟雾,滚滚而起,直直地戳进天空。
他是个粗鲁的军中汉子,很少有很担心阿爹,快回去吧,好不好?”
姜云沧也很担心,不止担心姜遂,还担心麾下数万同袍,担心黄纪彦。然而两年前他走了,害她吃了那么多苦头,难道这次,又要在她最离不开人的时候,抛下她走了吗?姜云沧心绪纷乱着,语气竭力做出轻松:“连我都是父亲教出来的,放心吧,父亲肯定能把那帮坨坨废物打得落花流水。”
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姜云沧站起身来:“快睡吧,等明天起来,说不定好消息就来了。”
他止住她不让相送,自己快步离开。抬头看时,阴天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不觉又想起西州的夜空,天格外高,月光格外清,风里掺着沙子和青草的气味,有时候有狼烟,橙红的火舌夹着棕灰的烟雾,滚滚而起,直直地戳进天空。
他是个粗鲁的军中汉子,很少有什么细腻的情思,然而每次抬头看着西州的天空,他总会悠然生出一股眷恋。也许是因为他生在边塞,长在军中,血肉里便流淌着边塞的烽烟吧。
不像这盛京的夜空,风是软的,人也是软的,完全不同的情思。姜云沧回身向后张望,院门关上了,灯火也熄灭了,她很乖的,听了他的话果然睡了。她那么乖,他怎么能丢下她,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姜云沧久久凝望着。再等等,他眼下最要紧的,是照顾好她。
四更鼓响,沈浮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似是打开了什么闸门,一口接着一口,怎么也停不下来,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