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周晬宴的前一天,姜知意正在找抓周用的东西,沈浮从外头走进来:“意意,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他手里握着个绢袋,抽开绳结打开来,取出一只笔。
眼见是用过多年的旧物了,竹制的笔杆因为常年把握磨得光滑,隐隐透出沉稳厚重的沁色,毛锋也已经半秃,看起来只是寻常的旧笔而已。姜知意一时猜不透他的意图:“这是什么?”
“是我当初抡元时用过的笔,”沈浮道,“给念儿抓周用。”
姜知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考取状元时用的笔。雍朝民俗里传说,状元夺魁时用的笔也不是凡物,必要珍而重之供奉起来,累世传家的,如今他却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给念儿抓周用。姜知意笑着摇头:“不行呢,这物件贵重,随便找一支笔应景就行了。”
一来东西贵重,二来实在是怕了念儿惊人的破坏力。
近来念儿能走能跑,说话也大有长进,那双小手一发闲不住,看见什么都要拿来玩一玩拆一拆,兴致来了还要塞进嘴里嚼一嚼,虽是一嘴小奶牙,但杀伤力也颇为惊人,譬如她的一只绞丝金手钏,前天一个没看住,等发现时已经被念儿咬出了几个牙印,家里人慌得到处请大夫,生怕有碎金屑被念儿吃了下去,还好大夫看了说没事,她这些天越发谨慎,一应金银首饰都收起来放在念儿够不到的高处,手腕上只戴着沈浮送的那一对翠玉镯,并头上戴着一只玉簪。
姜知意笑着说道:“若是念儿拿到了,说不定又要塞嘴里嚼。”
“一支笔而已,就让他玩吧。”沈浮还是把笔放下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何比得上念儿?就算是把这笔拆开来砸碎了,只要念儿喜欢,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姜知意眼见拗不过他,也只得罢了。
“还寻了些什么?”沈浮问道。
姜知意指着身后桌子上林林总总一大堆,笑道:“这些都是。”
有果木吃食,金银珠翠,也有极小巧的砚台、袖袋里就能装下的小本书册,还有专为小儿把玩的银算盘、秤杆、秤盘,木头做的小刀小枪,各行各业都是齐全。沈浮一样样看过,笑意浮上眼底:“也不知念儿明天会先拿什么?”
姜知意猜着多半是吃食,念儿胃口好,看见吃的就要拿,林凝担心抓周时先拿了吃食不好看相,这几天一直引着念儿先去抓别的,然而收效并不显著。抿嘴一笑:“明天就知道了。”
“是啊,明天就知道了。”沈浮与她并肩站着,看过眼前的东西,“好快。”
好快呢,明天念儿周岁,再过十几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陆续有宾客登门,到开宴时,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全都有人来,一来这是姜遂升为县公后头一次大宴,二来念儿是公府唯一的传人,身份贵重,三来众人也都是提前为姜知意和沈浮的婚事道一声贺。
酒过三巡,大厅中铺了红毡,丫鬟捧着一个个玉盘走来放在红毡上,内里盛着抓周的各样东西,沈浮的旧笔放在最近一处,众人有懂得关窍的,都猜当是他抡元时所用之笔,那些文官不免艳羡,又见边上还放着个空盘,内里并没有装东西,正在猜测时,姜遂笑着从怀里取出大将军印信放进去:“我也来凑个趣。”
状元笔,将帅印,众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场面,可着遍盛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姜知意抱着念儿过来,还没到跟前,念儿已经挣着要下来自己走,姜知意见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瞧着远处的果子,又看见林凝有些紧张的神色,心里暗自发笑,不消说,母亲必是担心念儿又要先拿吃食,不过这小孩子的心思,又有谁能说得准呢?YushuGu.
松手把念儿放下,轻声嘱咐:“念儿乖,去挑一样你喜欢的。”
念儿巴不得一声,小腿迈着,小胳膊甩着,飞快地往跟前走,围观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才刚周岁走得已经这么好了,还真是姜家的子孙,天生的筋骨强壮。
姜知意紧紧看着,念儿一径跑向了最远处放果子的玉盘,这是她和林凝的一点小心思,想着放远点也许念儿就不拿了,谁知他还是头一个奔了过去,众人都盯着看,都在笑,哪知念儿到跟前又站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忽地咧嘴向姜知意一笑。
姜知意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笑声中就见念儿迈着两条结实的小腿飞快地又走到近处,一把抓起了将印。
“好!”人群里有人赞扬起来,“看来公府又要出一位将帅之才了!”
姜知意出乎意料,笑意更深,边上沈浮低头侧脸,在她耳边道:“很好。”
他固然觉得念儿拿什么都好,但是将印,实在很让人欢喜。
又见念儿伸手一抓,把那支状元笔也攥在手里,人群里又是一阵喝彩:“文武双全之才啊!”
念儿一手拿着一个,迈着小腿往前跑,这一回倒是毫不客气,抓起一块软香糕就往嘴里塞,众人大笑起来,姜知意听见沈浮低低的笑语声:“民以食为天,这吃食么,自然也不能少。”
反正在他看来,念儿做什么都有道理。姜知意笑着,在袖子的遮掩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周晬宴后